倡道第二次革命,并亲往武汉策动起义,为袁世凯嗾使副总统兼湖北都督黎元洪,予以杀害的革命先烈寗调元先生,字仙霞,一字太一,是湖南醴陵人。他从小资质颖异,读书能过目成诵。十五六岁的时候,受业于醴陵名儒刘师陶先生门下。初学做诗,就吟出“五日一风十日雨,庭前喜放一帘春”的句子,老师很赏识他,认为他器识不凡,将来一定会很有作为。对他非常爱护,悉心予以教道。
太一先生十九岁肄业醴陵淥江书院,一年以后又到长沙明德学堂就读。当时有黄克强先生等好多位新派人物在明德任敬,传播革命思潮,使他深受影响,曾经和志同道合的同学,组织“大成会”,后来扩大为“华兴会”,由黄克强先生领道。这是湖南最早的革命秘密组织。
太一先生于二十三岁时,随刘师陶先生留学日本,入早稻田大学。他由黄克强先生介绍,加入了同盟会,壹意于排满革命。不久日本政府徇清廷之请,订颁取缔规则,对中国留学生的活动,多所限制,立刻引起大家强烈反对。他和宋教仁先生等发动全体留学生罢学回国,闻风景从的有一万多人。到了上海之后,他又多方奔走,纠集同志在虹口成立中国公学,使为数不少有意继续求学的东归志士,不致失学,同时作为革命的秘密机关。不久他又在上海美国租界创刊“洞庭波”杂志,后来改名“汉帜”,著论痛诋时政,不遗余力。由于內容警辟,文字通俗,散布遍及各省,凡是粗通文字的,也莫不以先睹为快。豆棚瓜架,引为谈资,影响极为深远。满清官吏对他非常忌刻,亟欲得而甘心。同志们见他处境危险,力劝走避。于是他又到了日本,和张继、胡汉民、汪精卫、章太炎诸氏创办“民报”,继续鼓吹革命。
光绪三十二年十月,萍醴革命事起,太一先生奉派星夜驰回策应指挥。不料他才到长沙,义师就已溃败。他仍旧冒险回到醴陵了解情況,部署善后以后,才起程回日本。经过岳州时被清吏捕获,解到长沙,系狱三年。他在狱中一面仍旧暗中和同志保持联络,继续进行革命工作,曾指道督促建立同盟会湖南支部,以加强领道。一面刻意读书,对于训诂、词章、诸子百家的学问,无不窥其堂奥,钩玄提要,研治精审,发为文章。其中“说文广义”、“楚辞王注补”两部著作,更为专家学者所推重,叹为不世之才。柳亚子、高天梅二氏在上海创立“南社”,旨在网罗志士,以文章气节相号召,为革命作先道。太一先生首赞其成。并且替南社订定编辑条例及制序,群论翕然。
太一先生出狱之后,不久就北上出任北京“帝国日报”总编辑,为革命张目,锋芒不稍敛。他并将在狱中所著的“碧血痕”,在报纸副刊连载。这是他蒐集明朝殉国忠烈的绝命诗词,或其一二愤时之作共一二百则,予以辑录,并系以小传而成的。极为读者所喜爱,对当时的士气民心,鼓舞甚大。
辛亥武昌起义,湖南首先响应。太一先生从北京往上海和同志们集议之后,驰回长沙,襄助湖南都督谭延闿策划出师援鄂。途中看到英文“大陆报”登载,清廷将招商局轮船多艘,用黑漆塗饰其标志以后,装运米粮,接济汉口清海军兵舰。他将这一则消息译成中文,立即寄交九江民军司令派兵拦截。使得汉口兵舰绝粮,率先竖白旗向民军投降。
南北议和,清帝退位,民国成立。太一先生在上海办“民声报”,后来一度出任广东三佛铁路总办。锐意兴革,积弊尽除,成绩斐然。这时候袁世凯当政,恣睢日甚,官僚政客,比附为奸,国是日非。太一先生目击心伤,不忍坐视。就在民国元年冬天,辞职北上。奔走于上海、安徽、江西之间,和陈其美、柏文蔚、李烈钧三位都督会商,倡议倒袁。并和李烈钧研订七省联合计画以后,再到湖南和都督谭延闿就商。时序进入民国二年,不久发生宋教仁被袁世凯鹰犬暗杀身亡事件,太一先生星夜驰回上海,将他的主张和策划经营的情形,向国父和黄克强先生报告。国父采纳了他的建议,召集同志开会决定,宣布举兵讨袁,以黄克强先生总持军事,太一先生任秘书长。这就是我国革命史上的第二次革命。
太一先生以武汉居长江上游,为南北交通枢纽。黎元洪夤缘时会,骤得高位,却无革命诚心,面带忠厚,內藏奸诈,和袁世凯密相结纳,沆瀣一气。如果不摧破他的势力,必为大患。他愿意身入虎穴,担任这一项艰巨的任务。于是请准克强先生,潛往武汉,策划进行。原已部署停当,定期在武汉三镇,同时举火发难。不料事机不密,为敌探所侦悉。于是谋先发制人,提前于六月二十四日晚上进攻汉阳制造局。结果功败垂成,当场被捕的同志和鄂军下级军官有七十多人,第二天就被骈戮于市。太一先生在汉口被捕,槛送武昌系狱,于同年九月二十五日在武昌抱冰堂就义。时年三十一岁。忠榇归葬于醴陵西山之阳。
民国九年十月,吴敬恒、蔡元培、章太炎、张继等四位革命元老,曾远从上海专程到醴陵凭吊太一先生。北伐告成,国民政府明令褒扬太一先生有云:“先烈宁调元,赋性英毅,学术湛深。早岁奔走革命,屡濒危难,矢志益坚。癸丑之役,联络长江各省,密谋响应,尤著勋勤。不幸中途被逮,就义武昌。追怀壮烈,震悼弥亟。特予褒扬,用彰幽潛,而资矜式。”稍后又拨款修墓,并将他入祀忠烈祠。墓前建有一座“太一亭”,亭內竖立镌刻由于右任先生撰述并书丹的纪念文石碑。使后之来者知道这一代伟人,长眠青山,他献身革命的忠烈事蹟,将永垂不朽。
太一先生博学能文,生平著作很多,只因奔走革命,随手散置在各处,不冤有所流失。他去世之后,经柳亚子、傅熊湘两位先生多方蒐集、合力编次为“太一遗书”若干卷,计十二种。其中部分手稿仍残缺不全,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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