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夷长技以制夷”是魏源提出的光辉思想,可以从以下三方面深刻理解它的内涵。
基本内容
——悉夷、师夷、制夷的三位一体
这是三个互相联结的基本点:第一,“悉夷情”是“师夷”的必要前提。林则徐早在广东禁烟期间,就懂得“必须时常探访夷情,知其虚实,始可以定控制之方”。魏源讲得更明确,“筹夷事必先知夷情,知夷情必先知夷形”。因为“同一御敌,知其形与不知其形,利害相百焉;同一款敌,知其情与不知其情,利害相百焉”。所以,“欲制外夷者,必先悉夷情始”。就是说,学习外国,抵御侵略,必先以了解外国为先。
第二,“师夷长技”是“制夷”的重要手段。林则徐针对我之“器不良”、“技不熟”、“船炮之实力实不相敌”的现实,认为除了“谋船炮水军”外,“无他谬巧耳”。魏源在批评清政府“广东互市二百年,始刚奇技淫巧受之,继则邪教毒烟受之,独于行军利器则不师其长技,是但肯受害不肯受益”的同时,提出“善师四夷者,能制四夷;不善师四夷者,外夷制之”,应该“塞其害,师其长”。那么何为“夷之长技”?在林则徐看来,“弟彼之所恃,只在炮利船坚”。中国应学习英国“制炮必求极利、造船必求极坚”。魏源最初认为“夷之长技三:一战舰,二火器,三养兵练兵之法”。又认为“夷之长技不徒船炮也”,还包括龙尾车、千斤称、自来火等先进的科技发明。如何“师夷长技”?他们一方面主张从西洋购买枪炮船舰,直接为我所用;同时也提出由政府设厂仿造,“沿海商民,有自愿仿设厂局,以造船械,或自用或出售者听之”,达到“尽收外国之羽翼为中国之羽翼,尽转外国之长技为中国之长技”的目的。
第三,“制夷”是“师夷”的最终目的。这一点最可称道。面对强敌入侵、山河破碎,他们普遍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对国家对民族的责任感,进而发展成为反侵略的爱国主义思想。主张“以甲兵对甲兵”,“许以人人持刀痛杀”。魏源还具体提出“制夷”的战、守、款三策,以守为攻,以守为款,诱敌入内,寻机歼敌,“集众长以成一长”,战而胜之。至于地主阶级改革派中不少人亲临前线,直面洋枪洋炮,妇林则徐广州抗英,邓廷桢坚守厦门,关天培、陈化成、裕谦等血洒疆场的事迹,更是可歌可泣,名垂青史。
上述三条,是前提、手段和目的的有机统一。其中,根本的出发点和立足点是“制夷”,而积极的办法是“师夷长技”。因为非此则不能有效地抵御强敌,更枉谈强国富民。可以说,这是古代爱国主义在近代的第一次升华。
思想实质
——对侵略、挑战的积极回应
鸦片战争后,中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变局:一方面,列强以炮舰开路,占我领土,侵我主权,掠我财富,鱼肉人民,是中华民族不共戴天的仇敌;另一方面,侵略者又是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领先中国200年。就前者而言,鸦片战争是资本主义列强对贫弱民族的野蛮征服,是以强凌弱的强盗行径;就后者而言,则是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对老朽的封建帝国的挑战。对于中国来说,鸦片战争既是沦为半殖民地的悲剧开始,又是促其猛醒,急起直追的契机。简言之,鸦片战争既是侵略,也是挑战。
以林则徐、魏源为代表的地主阶级改革派,是少数先觉者。他们在睥睨“侵略的西方”的同时,尤为关注“先进的西方”,最早觉察并敢于正视中国与西方之间的悬殊差距,朦胧地感到侵略即是挑战,从而作出积极的回应——“师夷长技以制夷”。一改“以夏变夷”的思维定式,公然承认夷有长技,并主张“师之”。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并非坐而论道,而是尽其所能,将这一思想付诸实践。一方面,通过各种途径翻译西书西报,获取资料,了解外国。林则徐以“天朝大吏”之身“日日使人刺探西事,翻译西书,又购新闻纸”,立译馆,广招外语人才,组织译书译报。其后,研究、撰述外国史地及西方“奇技”之风大兴,“海外图说毕集”,其中较有价值的如魏源的《海国图志》、徐继畲的《瀛环志略》等。另一方面,购买、仿造洋枪洋炮。林则徐派人秘密地从澳门、新加坡购买葡萄牙、英国生产的钢炮200多门。他多次建议道光帝“以洋税办洋防”,设厂造船炮,并购买美国一艘“甘米力治”号轮船,作为样品仿造,还组织人进行研究,绘制出8种战船图纸。魏源具体建议在虎门外设立造船厂和火药局。这期间出现了一批新式兵器专家,如龚振麟、汪仲洋等。只是受各种条件的制约,很多东西只是初步提出,实践活动有限。
历史作用
——揭开了学习西方的序幕,树起了崭新的爱国主义旗帜
马克思在谈到中国革命时指出:“与外界完全隔绝曾是保存旧中国的首要条件。”对此见解可作两点分析:其一,这里说的旧中国。是相对于近代资本主义,即指古老的封建中国,其万年永固的先决条件是闭关自守;其二,要变落后的中国为先进的资本主义中国,最重要的是打破这种与世隔绝的封闭状态,就是说,近代中国社会的发展必须以开眼看世界为起始。而“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与实践,起的就是这种“开眼看世界”的唤启作用。
“开眼看世界”的基本含义,一是打开眼界,去面对整个世界;二是转变观念,由固守“华夷之辨”“冠履之分”到把中国纳入多元的世界格局,重新估量中国在世界的地位;由狂妄的“不测神威”“四夷宾服”到正视中国的落后,进而学习西方。林则徐、魏源身体力行,开风气之先,尽管他们还只是站在旧中国的门坎上,所望到的不过是初步的,星星点点,但以下两点作用毋庸置疑:
第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宏论,既体现了对西方列强的抵御与抗争,也包含了对资本主义文明的肯定与仿效;既体现了对封建王朝的愚忠和护持,也包含了对其赖以维持的封建道统的怀疑和否定,表明他们初步意识到了那厚而无形、毒而无味的文化壁垒的恶果,从而引导知识分子视角外转。这就打破了长期以来中国人对外部世界茫然无知的封闭状态,也一反厚古薄今的思维模式,从而揭开了学习西方的序幕。
第二,“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唤启了中华民族的觉醒,丰富了古代爱国主义的内涵,在思想高度上提高了一个层次。这种爱国主义已经被注入了“开国门、学西方”的新内容,因而显示出鲜明的时代特征。它是中国步入近代伊始树起的一面崭新的爱国主义旗帜。后来者,从洋务派到康梁,再到孙中山革命派,在探索强国富民之路的坎坷途中,所传递的实质上都是“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根接力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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