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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论《庄子》
作者:王兴国
【摘要】郭嵩焘于诸子百家均有研究,对《庄子》一书见解尤深。他对《庄子》作过很多批注,其侄郭庆藩在《庄子集释》中收录达150多条。他对《庄子》的一些评论,则散见于其日记、文集之中。本文所论,既包括他对《庄子》本身的看法,又包括他对后人有关《庄子》注释的看法。
  郭嵩焘于诸子百家均有研究,对《庄子》一书见解尤深。他对《庄子》作过很多批注,其侄郭庆藩在《庄子集释》中收录达150多条。他对《庄子》的一些评论,则散见于其日记、文集之中。本文所论,既包括他对《庄子》本身的看法,又包括他对后人有关《庄子》注释的看法。

  一、“庄生,知道者”

郭嵩焘在替聂缉架(字仲芳)所写的《聂仲芳心斋跋》中说:“《庄子•人间世》篇有‘心斋’之文,而曰‘惟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夫斋之言齐也。洁齐其心,是谓心斋。非使其心虚而不受物,不能使之洁齐,故曰‘惟道集虚’。……人生大要,莫如治心。持身应事及当大任,皆以一心为之准则。言心而万事万物具其中,可谓持其本也。庄生,知道者,放言自恣,而精微固存。”这说明,郭嵩焘对庄子基本上是持肯定态度的。至于他所说的“知道”是指何“道”,则要结合他的其他有关论述才能明白。郭嵩焘对于注《庄子》者,肯定两个人,即王夫之和王闿运。他曾经说过:“壬秋(王闿运)见示所注《庄子》,极有见解,看得《庄子》处处皆有实际,足与船山(王夫之)注相辅而行。”又说:“王壬秋注《庄子》用崔撰本,多标新义,而于庄子无端崖之言,——引之于实,所见诚有过人者,因为手录一通。”因此,我们要了解郭嵩焘所说的“庄生,知道者”,就必须看看二王是如何论庄子之道的。

王夫之在《庄子通•叙》中云:“凡庄生之说,皆可因以通君子之道”。这就是说,在王夫之看来,庄子之说本身还不是道,需要人们利用其中的思想资料加以改造和转化,才可以变为“君子之道”。在《庄子通》中,王夫之就是这样做的。例如,在《庄子通•逍遥游》中,他说:“多寡、长短、轻重、大小,皆非耦也。兼乎寡则多,兼乎短则长,兼乎轻则重,兼乎小则大,故非耦也。大既有小矣,小既可大矣,而画一小大之区,吾不知其所从生。然则大何不可使小,而困于大?小何不可使大,而困于小?无区可画,困亦奚生!夫大非不能小;不能小者,势使之然也。小非不能大;不能大者,情使之然也。”在王夫之看来,所谓“非耦”,并不是说多寡、长短、轻重、大小之间没有区别,而是指不能在它们之间“画一小大之区”;这些看似对立的东西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而转化的条件就是“势”和“情”。这样,王夫之就将庄子关于多寡、长短、轻重、大小等的相对主义思想,因以通之,改造和转化成为辩证法思想。

王闿运的《庄于注》只注了《庄子》内七篇,并将杂篇中的《寓言》作为“庄子自叙”冠于首篇,将《天下》篇作为“庄子叙”置于末篇。王氏在自己的“叙”中认为,《庄子•天下》篇“叙论诸家,别于关尹、老聃,而自为道术,非欲继乎老也。《寓言》者,周之自叙也,其所称孔子、老子、曾子、杨子,又多称颜回,其篇首言《春秋》经世,则学孔子受《春秋》,具有渊原。”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所以王氏指出,他注《庄子》的原则是:“大抵推明论道之所为,以明古圣之不空言,空言自老子始。孔子学于老子,诸子各从而效之,惟庄子通焉。由其空言,知其实用。”这表明,在王闿运看来,庄子所继承的主要是孔子一系的思想,并将老子和孔子思想“通”了起来,使老子的“空言”变成孔子的经邦济世的“实用”思想。王氏在他的《庄子注》中正是这样做的。这里,我们仅举他对《庄子•逍遥游》的题解,就可见其一斑。王氏认为《逍遥游》是“言识道也……由识见道而识还为宝矣。且万物相役以智为用,大小有等鉴远者希,非广人灵无因见岸。然则绝圣弃智非有本之谈,下学上达乃天知之诣。《传》曰:仁者安仁,知者利仁,《逍遥游》之义也。”王氏其他几篇题注的格式也大体如此,在论述题旨之后,引儒家经典文字作结,以达到“由其空言知其实用”的目的。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王夫之和王闿运都是站在儒家的立场注《庄子》,或者因以通之,或者引而伸之,使庄子的“无端崖之言,一一引之于实”,即通向儒家的“君子之道”。郭嵩焘注《庄子》的方法也大体如此。归纳起来,有以下三种:其一,是从道家的“道术”本身立论。如他在论《逍遥游》的篇旨时说:“《天下篇》庄子自言其道术充实不可以已,上与造物者游。首篇曰《逍遥游》者,庄子用其无端崖之词以自喻也。”在《庄子•天下篇》,“道术”与“方术”的意思是相通的。郭象注“方术”时说:“方,道也。……治道艺术,方法甚多”,这样就把道术和方术都说成是治道艺术。郭嵩焘讲的“道术”,也是此义。其二,是因以通之,使之成为“君子之道”。前面我们引述的他对“心斋”的解释就是一个典型例证。在这里,郭嵩焘不仅明确指出,“洁齐其心,是谓心斋”,而且指出:“非使其心虚而不受物,不能使之洁齐,故曰‘惟道集虚’”。他进而解释说:“人生大要,莫如治心。持身应事及当大任,皆以一心为之准则。言心而万事万物具其中,可谓持其本矣。”郭嵩焘还特别指出,他所说的这种“心斋”之义,“与明世言心学者固有异也”。这就说明,他所说的“言心而万事万物具其中”,只是说万事万物之理具于(反映于)心中,而不是说“心即理”,从而与王阳明的主观唯心主义划清了界限。由此可见,郭嵩焘说的庄子的“精微固存”,正是他因而通之的结果。其三,是引而伸之,使之与儒家思想相结合。例如,郭嵩焘在解释《庄子•天地》篇中“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时,指出:“一阴一阳谓之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物得其生,所谓继之者善也,未有德之名也。至凝而为命,而性含焉,所谓成之者性也。命立而各肖乎形,践形而乃反乎性,各有仪则,尽性之功也。庄生于此盖亦得其恍惚。”这段话完全是用儒家思想解释庄子,因为郭嵩焘认为庄子的话与儒家的思想相近,所以他说“庄生于此盖亦得其恍惚”。又如《庄子•山木》篇有云:“仲尼曰:‘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人之不能有天,性也,圣人晏然体逝而终矣。’”对此,郭嵩焘是这样解释的:“《孟子》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庄子之云人之不能有天,即孟子所谓性焉有命者也。庄子以其有物有欲者为人而自然为天,于是断声色,去臭味,离天与人而二之。其曰人与天一,犹之去人以就天也。圣人尽性以知天,其功不越日用饮食。性也有命,而固不谓之性,命也有性,而固不谓之命,是之谓天与人一。”这段解释,既说明了庄于与儒家相近的一个方面,又指出了庄子与儒家的区别,即庄子是“离天与人而二之”,而儒家则是“谓天与人一”。

  二、全部《庄子》“只是不竖垛子”

郭嵩焘在同治十年(1871)十一月十一日的日记中写道:“从何镜海(应祺)借得《关尹子》一部,舆中得读一过。镜海言养生家无他秘诀,只是不竖垛子。树垛子者,招射也。吾谓全部《庄子》,只是此义。”这里讲的“垛子”指箭把,箭把一树,目的就是为了招射。从哲学的角度看,所谓“树垛子”就是设置对立面,利用对立面的斗争和统一,促进事物的发展。从养生的角度来说,为了使自己心境安宁,则应当尽量减少对立面,以不树垛子为妙。郭嵩焘认为,从治心养生应事的角度来看,不仅《关尹子》主张不树垛子,而且“全部《庄子》,只是此义”;不但《关尹子》、《庄子》如此,而且黄老之术都有这种作用。他尝言:“老氏之清静不为物先,能使人徼功喜事乐杀之念冥然不留于心,然其为术在于测天人之机,与物相轧,而阴以求胜。善用之则为子房(张良)之超然物表,不善用之则为何宴、王衍之清谈,辟睨一切,以机智相竞。去夏曾录取老氏粹语,得数十条,多可为治心应事之助。”又说:“荫渠(刘长佑)艰难可念。此深有得于黄老之术,以笃实为体而以坚忍为用,文景以治承平之天下,荫渠以处乱国,无子房之大用,而平阳之清静固庶几焉。荫渠之学为与黄老默契,未易几也。秕糠一切,若何宴、王衍,而谓之黄老,鄙人固弗知之矣。”这说明,郭嵩焘对黄老之术在治心应事方面的作用,还是相当肯定的。在他有关《庄子》的论述中也可以看到,他对庄子的“不树垛子”思想也有精辟的概括。

其一,是“是非两化而道存”。《庄子•齐物论》有所谓“道枢”之说:“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郭象释“枢”为“要”。郭嵩焘同意这一解释,他进而指出:“是非两化而道存焉,故曰道枢。握道之枢以游乎环中,中,空也。是非反复,相寻无穷,若循环然。游乎空中,不为是非所役,而后可以应无穷。”这说明,只要把握了“是非两化”这个道的枢要,就可以“不为是非所役”,也就“可以应无穷”。为了把握“道枢”就必须去掉“成心”。所以郭嵩焘在分析庄子关于“成心”的观点时指出:“彼我相形而有是非,而是非之成于心者,先入而为之主。是之非之,随人以为役,皆臣妾也,而百骸九窍六藏悉摄而从之。夫此摄而从之以听役于人,与其心之主宰,果有辨乎?果无辨乎?心之主宰有是非,于人何与?求得人之情而是之非之,无能为益,不得无能为损。而既构一是非之形,役心以从之,终其身守而不化,夫是之谓成心。成心者,臣妾之所以听役也。”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就不能“随人以为役”,一切是非都听役于人。那种一切是非都听役于人的做法,实际上是“役心”以从人,有了这种“成心”,自己就会失去自主和独立的人格,成为“听役”于他人的“臣妾”。

其二,是“去名与争,乃可出入于人间世”。郭嵩焘在论述《庄子•人间世》一篇的主旨时指出:“人与人相接而成世,而美恶生焉,从违判焉,顺逆形焉。如是而大患因之以生,谓人之不足与处也,而乌知己之不足与处人也!处己以无用,斯得之矣。德荡乎名,知出乎争,为此一篇之主脑。篇尾五段,去名与争,乃可出入于人间世。”庄子《人间世》的篇末,有“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的说法,郭嵩焘说的“处己以无用”,正是从此而来,意思就是要以无用为大用。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因名荡德,因争毁知。《庄子•外物》篇有“德溢乎名,名溢乎暴,谋稽乎誸,知出乎争,柴(塞)生乎守,官事果乎众宜”的说法,郭嵩焘在解释“名溢乎暴”时指出;“《说文》:暴,晞也。《孟子》暴之于民而民受之,《荀子•富国篇》声名足以暴炙之,皆表暴之意。德溢乎名,言德所以洋溢,名为之也;名溢乎暴,言名所以洋溢,表暴以成之也。五句并同一意。”这些话都说明,只有去名与争,才能出入人间世。《庄子•缮性》篇有“心与心识知而不足以定天下”之文。对此,郭嵩焘解释说:“本然者一心,然引之而动者又一心。引之而动,一念之觉而有识焉,冬则识寒,夏则识暖是也;因觉生意而有知焉,食则知求甘,衣则知求温是也。佛家以意识分两境。知者,意之发也。故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识者,内心之炯;知者,外心之通也。知识并生而乱始繁矣,乌足以定天下哉!”这里,他再次说明了“知出乎争”的道理。

其三,是“善养生者养以神”。《庄子•达生》篇说:“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曰:‘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这里的“介”是指被刖足,即断足。这段话是说,右师虽被刖足,但不害其为完人。郭嵩焘在分析这段时指出:“善养生者养以神,神全则生全,形虽介可也。樊中之雉,神固王矣,而固不得其养。则神者,淡然泊然,怡然涣然,无为为之,优游自得之神也。可以外形骸,齐生死,而何有于介哉!”这里讲的“神”指与“形”相对而存在的精神。它说明,善养生的人总是保持精神的全面发展,而不受形体残缺的影响。精神能够优游自得地发展,就可以外形骸,齐生死。《庄子•达生》篇又云:“善养生者,若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对此,郭嵩焘的解释是:“鞭其后,则前者于于然行矣。注视其后而前者不劳也,谨持其终者也。”这里讲的“于于然行”也就是上述引文中讲的“优游自得”,能使精神“于于然行”地发展,当然就能够谨持其终。

其四,是“虚而与之委蛇”。《庄子•寓言》记网两与景(影)的对话,景提出一种“有待”的思想,即认为形与景的关系是影“有待”于形:“彼来则我与之来,彼往则我与之往,彼强阳则我与之强阳。”对此,郭嵩焘分析道:“景之与形相待也,又待火日而动,待阴夜而休。彼吾所以相待,又有待也。有待,故不为物先,待焉而即应,故亦与物[无]忤。景之随形,各肖其人之情态,虚而与之委蛇,此庄生应世之大旨也。”影子与人的关系,是影“有待”于主体的人,并“各肖其人之情态”。当然,影子的出现要有光线这个条件,所以说“又待火日而动,待阴夜而休”,这就是所谓“彼吾所以相待,又有待也”。可见,对于影来说,形和火日都是物,它不可能“为物先,待焉而即应,故亦与物无忤”。郭嵩焘认为,影之随行的这种“虚而与之委蛇”状况,正是庄子处世哲学的基本宗旨。

 三、“《庄子》不待注”

郭嵩焘在日记中尝言:“(郭)象注《庄子》,多为元(玄)语,然多无当于庄子之意。《庄子》不待注也。能读《庄子》者,不待注而始明;不能读《庄子》,虽注之详终不能明也。象以元(玄)语释《庄子》,优于后世之字诠句释者矣,然言其所言而无当于庄子立言之旨,则又何以注《庄子》为哉。”郭嵩焘并不是反对注《庄子》,而是不满于郭象的《庄子注》。他的这种不满,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不满郭象用玄学家的观点注《庄子》。前面我们说过,郭嵩焘和王夫之、王闿运一样,都是站在儒家立场注《庄子》的,所以这种不满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郭嵩焘指出,郭象注《庄子》“优于后世之字诠句释者”,这说明他还是肯定郭象能从整体上把握庄子的思想,比起后世的那些注家的支离破碎要好得多。其二,是他对郭象的注释有很多不满之处,并且一一进行了驳正。我们所以说郭嵩焘并不是反对注《庄子》,也正是从他对郭象的注释和成玄英的疏解的许多具体驳正中,可以看到,他对《庄子》是下过很深的功夫的。他的这种驳正,既有文字方面的,也有思想方面的,而且其见解很深刻,很有特点。下面,我们分别举例说明之。

首先,是不满于郭象等人对《庄子》的某些文字的解释。例如,《人间世》有“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一句,郭象和成玄英均释“蕉”为草芥,而郭嵩焘则认为:“蕉与焦通。《风俗通》,水草交厝,名之为泽。若焦者,水竭草枯,如火爇然,即《诗》如惔如焚之意。《左传》成九年,虽有姬姜,无弃蕉萃。班固《宾戏》,朝而荣华,夕而焦瘁。蕉焦字通。《博雅》:蕉,黑也,亦通焦。”又如,《庄子•徐无鬼》有“君亦必无盛鹤列于丽谯之间”一句,郭象、成玄英及许多注家都是将“丽谯”释成“高楼”或楼观名。郭嵩焘说:“《史记•陈涉世家》战谯门中,颜师古注:门上为高楼以望远,楼一名谯。《说文》:封土曰坛。锱坛之宫,谓军垒也。丽谯,城楼。”再如,《庄子•寓言》有“重言十七”的说法。郭象释“重”为“世之所重”,成玄英疏为“长老乡间尊重者也”。郭嵩焘则认为:“重,当为直容切。《广韵》:重,复也。庄生之文,注焉而不穷,引焉而不竭者是也。郭云世之所重,作柱用切者,误。”郭嵩焘的这些批评都是对的,他的很多解释,已为现代学者所接受。他说“庄生之文,注焉而不穷,引焉而不竭”,正是他说“庄子不待注”的原因之一。

其次,是不满于郭象等人对《庄子》的某些句子的解释。例如,《庄子•齐物论》有“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郭嵩焘说:“郭象云,有是有非者儒墨之所是也,无是无非者儒墨之所非也。今欲是儒墨之所非而非儒墨之所是,莫若还以儒墨反复相明,则所是者非是而所非者非非矣。今观墨子之书及孟子之辟杨墨,儒墨互相是非,各据所见以求胜,墨者是之,儒者非焉。是非所由成,彼是之所由分也。彼是有对待之形,而是非两立,则所持之是非非是非也,彼是之见存也。莫若以明者,还以彼是之所明,互取以相证也。郭注误。”郭象的错误在于,他抽象地将儒墨都说成是主张有是有非的,这样就势必认为儒墨有统一的是非观,所以他说“今欲是儒墨之所非而非儒墨之所是,莫若还以儒墨反复相明,则所是者非是而所非者非非矣”。郭嵩焘则认为,墨子及孟子之书都表明,儒墨是互相是非的,并各据所见以求胜,因此所谓“奠若以明”,就是要“以彼是之所明,互取以相证”。郭嵩焘的这种理解显然是比较接近庄子原意的。又如,《庄子•庚桑楚》篇有“是三者虽异,公族也,昭景也,著戴也,甲氏也,著封也,非一也”之文。对此,郭象注云:“此四者虽公族,然已非一,则向之三者已复差之。”郭嵩焘不同意郭象注,而同意崔撰关于“昭景二姓,楚之所显戴,皆甲姓显封”的说法。诸如此类的例证甚多,它们都表明了郭嵩焘自己的一些独到见解。

其三,是不满于郭象等人对《庄子》某些篇章思想的理解。例如,郭象在《庄子•逍遥游》的题注中写道;“夫小大虽殊,而放于自得之场,则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也,岂容胜负于其间哉!”对此,郭嵩焘表示不同意。他说:“《天下篇》庄子自言其道术充实不可以已,上与造物者游。首篇曰《逍遥游》者,庄子用其无端崖之词以自喻也。注谓小大虽殊,逍遥一也,似失庄子之旨。”又如,郭象注《庄子•逍遥游》中的“去以六月息者也”为“夫大鸟一去半岁,至天池而息”,郭嵩焘对此不能苟同。他说:“去以六月息,犹言乘长风也,与下时不至而控于地对文。庄文多不能专于字句求之。”这里,他不仅纠正了旧注中的具体错误,而且从一般的方法论上提出了如何理解《庄子》的问题。郭嵩焘还说过:“庄子语妙,惟当以神悟之。”这些看法,都是使郭嵩焘得出“庄子不待注”结论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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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郭嵩焘与近代中国对外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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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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