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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阿古柏这一人物评价的商榷
作者:樊啸
【摘要】郭应德先生在其所著的“维吾尔族史略”中,曾用很长的篇幅叙述了满清封建统治时期,同治年间新疆发生的一次变乱。郭应德先生把它叫作“阿古柏领导的十年革命运动”,并把阿古柏称为维吾尔族的“民族英雄”。
  郭应德先生在其所著的“维吾尔族史略”中,曾用很长的篇幅叙述了满清封建统治时期,同治年间新疆发生的一次变乱。郭应德先生把它叫作“阿古柏领导的十年革命运动”,并把阿古柏称为维吾尔族的“民族英雄”。

这种评价是错误的。

阿古柏并不能与人民的起义和革命相比较,我们也不能把历史上任何朝代的任何暴动,都叫作起义和革命。因为这种暴动,有的带有进步的性质,有的是反动的。阿古柏领导的反对满清政府的战争,就是具有反动意义的。

一八六二年(清同治元年),陕西、甘肃一带回族人民为反对满清封建统治阶级的民族压迫政策,暴发了起义,而且迅速的波及新疆,新疆的回族人民也群起响应。根据中国史书的记载看来,当时维吾尔族人民并没有参加回族人民的起义。南疆一带起义的回民,因很久攻不下喀什噶尔的汉城,曾经邀请阿古柏出兵帮助。阿古柏原来是安集延的一个军事头目,安集延是浩罕汗国八城之一,浩罕并入俄罗斯以后,阿古柏就收集群众自立为王,自称和硕伯克。

阿古柏率领军队到了南疆以后,维吾尔族因见其和自己的宗教信仰、服装、风俗都一样,南疆一带的维吾尔族就大部归附阿古柏。阿古柏势力强大以后,逐渐占领了新疆南部八城。并在喀什噶尔建立了汗国,自称毕条勒特汗。以后,他就倚仗自己的强盛,想把起义的回族人民全部并吞,而且勾结了回民起义的领袖妥明的元帅马仲,使马仲监视妥明。马仲死了以后,又让他儿子马人得继续监视妥明。

阿古柏占领整个南疆以后,势力更加强大,一直往北进军,并且他还和满清封建统治阶级的乌鲁木齐团首徐学功相勾结,共同攻打起义回民。笔学功是满清政府镇压起义回民的大军未进入新疆之前的屠杀回民的大刽子手,他领导的团练曾杀死起义回民一万多人。阿古柏自和徐学功联合起来以后,就攻下了土鲁番,并围攻起义回民所占领着的乌鲁木齐,并把起义回民打败,占领了乌鲁木齐。至此,新疆全部几乎都被阿古柏占领了。

阿古柏和徐学功联合的动机是什么呢?据清曾毓瑜著“征西纪略”载:“始阿古柏与徐学功连和,冀因学功以南八城归献朝廷,荐己为哈密王。既而知其无能为,遣还南山,仍以马人得为阿奇木(地方官),踞乌城,总制回众,而自还南路。于是,学功大恚,屡攻乌城”。

从以上许多事实看来,阿古柏是想挟众取得哈密王的高位,达到自己的野心。并不像“维吾尔族史略”中说的阿古柏是领导维吾尔族人民进行“民族解放运动”的“民族英雄”。

即使中国史书的记载不确,当时回民起义一开始,维吾尔族人民就同回族人民一起进行了反对满清封建统治集团的压迫和剥削,那还是可以叫作民族解放运动的。不过,自从阿古柏进入新疆以后,它的性质就完全变了,变成了统治阶级之间的斗争,可是这种斗争是隐蔽在民族之间进行的。因之,也就吸收了广大的劳动人民参加,但他们的目的却是完全不相同的。以阿古柏为首的封建主集团,是在反对满清统治的口号下,为争取剥削本族人民的垄断权而进行斗争。劳动人民则是为了反对封建剥削、反对满清官吏的压迫和勒索而进行斗争的。所以,阿古柏反对满清的战争,从形式上看,像是民族斗争,但实质上,却是贵族阶级争夺统治权的斗争。“维吾尔族史略”对阿古柏评价的错误,主要也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发生的。

“维吾尔族史略”在“阿古柏领导的十年革命运动”的标题下,写道:

“一八六四年(同治三年)新疆各地继太平天国革命运动之后,爆发了以维吾尔族、回族为首的、新疆各民族的、规模空前的革命运动。满清的统治权,被革命的铁流彻底摧毁,新疆人民在阿古柏的领导下,建立了自己的政府”。

从一八六二年(清同治元年)到一八七七年(清光绪三年),满清封建政府在新疆的统治权,确是被推翻了,但建立起来的并不是新疆人民“自己的政府”。维吾尔族人民是流了许多血,参加了反对满清封建统治阶级的战争,但是没有减轻丝毫的剥削,而且适得其反,取得了政权的阿古柏集团对于人民的封建压榨,更加剧烈和暴虐了。

阿古柏统治南疆的年代,对维吾尔族人民说来,是灾难深重的年代,比满清封建政府统治时期,是更加悲惨和更加痛苦了。

“阿古柏施行了繁重的赋税:‘哈拉哲’(收成的十分之一)、‘旦那晋’(自果园、棉田、马料、菜园征收)、‘夏盖特’(自牲畜与商品征收)、‘荫曼普尔’(每一巴特曼缴作‘哈拉哲’的谷物,需缴一定数量的稻草麦秸或金钱)、‘卡分’(归收税人所得的谷物税)、‘塔里卡拉’(遗产税),这些税收的多少是由别克们与收税人随心所欲来决定的”。

此外,还向居民征收供给军队的税——食物、燃料等。征用骡马车辆也是沉重不堪:搬运军队和兵营烤火用的燃料等。阿古柏施行了居民必须无偿地耕种属于官吏们的土地的制度(沙赫马托夫、基列耶夫:“论英国殖民者的走狗阿古柏的国家底反动本质中,引库罗帕特庚:‘喀什噶尔’)”。

中国史书上对于阿古柏的暴虐专横和实行的苛捐杂税,虽没有以上所列的那样详尽,但说的也完全真实:“严刑厚敛,税及园树”(清曾毓瑜:“征西纪略”)。因为阿古柏实行这样惨酷的刑罚和苛重的捐税,所以,新疆的人民并不喜欢阿古柏。

阿古柏对各族人民又实行了宗教歧视、民族歧视和民族压迫,“令军民髠髮,易回服”(清曾毓瑜:“征西纪略”)。沙赫马托夫和基列耶夫说:“当时,在汗国中遭到特别迫害的是不信仰伊斯兰教的部族。阿古柏对他们采取了第一批阿刺伯的征服者——哈里发们底政策。不信回教的部族被强迫信奉回教,不愿接受伊斯兰教(成为“伊斯兰教徒”)的都被残杀。连英国间谍邵伍也承说:‘例如,不愿加入回教的汉人都被残杀。据说,被杀者共约四万人,包括军人平民在内’。”

阿古柏实行的这种种反动政策,使维吾尔族人民和汉族人民间发生了隔阂和仇视,阻碍了维吾尔族的发展,也使维吾尔族人民的生活更加贫穷。所以,维吾尔族人民渴望着中国的军队,就像渴望着自己的救星一样。维吾尔族人民对于郭应德先生说的“自己的政府”是怎样看法呢?“据档案材料指出,‘喀什噶尔人’自己也‘认为阿古柏现在只是土耳其政府的全权代表而已’”(基列耶夫:“一本把封建汗国理想化的书”)。

郭应德先生在“维吾尔族史略”中说:

“阿古柏据新疆独立时,沙俄、土耳其、英帝国主义及中亚伊斯兰教各国均曾与喀什噶尔王国发生过外交关系。中亚伊斯兰教国家对在满清政府压迫下的新疆人民素表同情,现在看见他们在阿古柏领导下脱离了满清的统治,都为他们欢欣鼓舞”。

这种说法是忽略了当时的国际环境,十九世纪末期,英帝国主义曾积极的侵略中亚细亚,并向新疆伸出了他的魔爪。说阿古柏反对满清政府所建成的汗国是“独立”,那就完全忽略了阿古柏的汗国是在英帝国主义和土耳其的支持下所建成的事实。阿古柏的汗国把维吾尔族人民引导到遭受英帝国主义的威胁和奴役的境地。

阿古柏在喀什噶尔建立起来的封建汗国,是英帝国主义者一手包办并把它当作反对俄国的缓冲国而建立起来。

这个在中国领土上被建立起来的汗国,就不能仅仅把它看作是反对俄国的缓冲国,而是应该首先把它看作是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行为,帝国主义觊觎中国领土的野心。

浩罕被并入俄罗斯以后,安集延就媚附英帝国主义,取得了英帝国主义的帮助,英帝国主义并答应帮助安集延建立傀儡国家,并且也帮助他建成了。当阿古柏在新疆进行反对满清政府的战争时期,英帝国主义还曾用种种藉口向满清政府提出过交涉,希望保存下这个听受英帝国主义支配的阿古柏汗国。“维吾尔族史略”中曾引用了“左恪靖侯奏稿”,但是,却忽略了,甚至连左宗棠在他的奏稿里对英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野心都提出过反对的这件事情,左宗棠说:英国既要和俄国建立一个缓冲地带,为什么要在中国建立?他可以把印度割出一块来让阿古柏建立汗国呀!

阿古柏在英帝国主义的援助和指挥下,积极进行了反对中国的行动,作了英帝国主义的忠实走狗。英帝国主义还积极运送武器支援阿古柏,一八七四年(清同治十二年)英国曾送给阿古柏一千支枪,并派遣工人去给阿古柏制造反对中国的枪炮。阿古柏在英帝国主义和土耳其的支持下,固然也曾反对了俄国,但这个在中国境内部养起来的英帝国主义的代理人,反对中国和奴役中国人民的罪行是更严重的。“例如,阿古柏的宫廷里就经常驻有七个土耳其军事特务担任顾问、兵工厂厂长等。一八七四年自君士坦丁堡运到喀什噶尔‘两千两百支带刺刀的土枪、八门来复炮、两万发炮弹’等”。

“维吾尔族史略”对这件事是怎样提法呢?

“他(指阿古柏)一方面训练军队,向印度购买新式枪炮,聘请造枪工匠;一方面团结南疆各民族,这样一来,便大大增强了阿古柏的势力”。

“阿古柏又派人到印度联络,驻在印度的英国总督答应供给他的军械,并先允许他聘用造枪工人。一八七三年印度总督派费昔斯赴新,与阿古柏订立通商条约十二条。根据条件,英国除在新疆取得通商权利外,并享有领事裁判权。后清军进攻阿古柏时:英帝国主义尽量设法阻止。它这样作,并不是想真正帮助新疆人民,而是恐怕丧失之在新疆既得的经济、政治权利”。

这种提法,显然的没有从正面指出阿古柏亲英的态度和英帝国主义侵略新疆的行动。观点不够清楚。

从上面所引用的中、外史料,可以看出,“维吾尔族史略”中,对:

“阿古柏领导的民族解放运动,虽然失败了,但新疆人民在这十多年的战斗过程中,更认清了反动统治者的本质,他们一方面悼念、景仰他们的民族英雄——阿古柏将军……”。

评价错误的程度,由这种相反的评价而得出了:“痛恨那些出卖民族利益的内奸;一方面仍继续不断的战斗。”的相反的结论。因之,也就没有看清满清政府消灭了阿古柏以后,就保持了祖国领土的完整,把维吾尔族和其他各族人民从英帝国主义的奴役下拯救出来,或防止了新疆各族人民被英帝国奴役的积极因素。这样,就难免不把读者引导到糊涂的泥沼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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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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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湖南图书馆 200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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