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心收集、积累各种档案材料的思想
抄录谕旨、奏折,随寄家中。谕旨、奏折是清代文书档案的主要内容,曾国藩为方便日后查考,每次收到谕旨后,便另行抄录一份保存,他自己拟写的奏折也随时留存一份,寄回家中。他嘱咐家人:“凡我屡次所寄奏折、谕旨,家中须好为收藏,不可抛散。或作一匣收之,宜敬谨弆藏也。”这里反映了他注重平时收集的思想。据曾国藩史料整理人员介绍,曾国藩保存的奏折、谕旨多达7000余件,并以原稿居多,这些奏折、谕旨所记录的内容大多是有关清朝军政要务,具有相当高的历史研究价值。
将家书、史籍妥善收存。曾国藩一生在外做官,他与朋僚友人书信来往频繁,且书信中不拘于友情、亲情,有关军务、朝政之叙遍于其中。曾国藩对这些家书的收藏甚为重视。他强调:“凡吾有家书,弟阅后请交建四先生收存,以免遗失。”这不仅说明曾国藩注重家书收藏,还体现了他讲求统一保管的思想。史书、文物与档案同属文化遗产,具有重要考究价值,曾国藩对此尤为珍爱。早在道光十四年(公元1795年),曾国藩在赴京会考返乡途中借钱买《二十三史》的事被传为佳话。进京任职后,曾国藩留心收存各种史书、史籍,如《会典》、《国史列传》、《皇清经解》、《圣祖编制文集》、《文献通考》等都在他收存之列。他曾告诉僚属和家人:“凡有书籍、法帖、钟鼎、彝器……皆可收存,为之目录。”据曾国藩年谱介绍,曾国藩收集的史籍种类多达数百部,这是他注重档案、史料收藏的思想在行动上的具体表现。但曾国藩还觉得不够,于是通过写日记来积累资料,他每天将“行踪一切,俱详载日记中,”并“未尝一日间断。”这里反映出他想方设法来积累历史材料并持之以恒的思想。他还说自己将“每天一念一事写之于册”的目的是“以便触目克治。”他这一思想与我们现在所讲的档案利用是相通的。
努力收集太平天国档案。曾国藩以太平天国为敌,在十多年的攻战中,努力获取太平天国的档案文件。他曾下令设立采编室,任张德坚为总纂官,并派程奉璜等四十多人,对太平天国档案进行采编。采编室收集到了大量的太平天国档案文件,曾国藩要求采编室将“所清各件,饬浮获所悉数移送,”并要求将收集到的档案文件按太平天国的官目、军制、礼书及分踞要地、官首姓名及前后伏诛等情况,“分门别类,编成全册”。后编成的“《贼情汇纂》计十二卷,总目九类,分目五十八条,附目二十七条,图七十一幅。”这里反映了他广泛收集各种档案的思想。尽管曾国藩当时搜集太平天国档案,是为了知彼的需要,但由于这些档案被保存下来了,这就从客观上保存了太平天国的一些史料,这些档案史料为研究太平天国历史起到了某些弥补作用,所以应当对他收集太平天国档案的思想给予肯定。至于后来曾国藩在攻陷天京时,在战事中是否对太平天国档案引起过损坏性结果,理当另论了。
将档案的整理、保护视为重中之重的思想
档案一定要及时整理。曾国藩由于军、政事务繁忙,无闲整理档案,故请人代为料理。咸丰七年(公元1858年),他的书启王福暂离曾府,有些文书事务一时搁下,曾国潘对此很不满意,他写信给其弟说:“余文案尚繁,不可无一人料理,望弟饬王福于腊月初回家,”又说“弟处有四十日无人经管文案,即交彭椿年一手料理,决无疏失。”可见他对档案整理那种刻不容缓的思想。曾国藩一直惦记家中奏稿的整理,以至外出办事也惟恐一去不复而为之担心。同治九年(公元1864年),曾国藩奉命办理天津教案,离家前,竟将奏折整理作为后事向其儿纪泽吩咐:“余历年奏折,令夏吏择要抄录,今已抄一半,自须全行择抄,抄毕后存之家中,留于子孙观览,不可发刻送人。以其间可存者绝少也……。”曾国藩念念不忘奏折的整理,并想到了这些奏折“存者绝少”,不能“发刻送人”,应“全行择抄”,“存之家中”,以“留于子孙观览”。他这里的“子孙”,不单指自己的儿孙,也包括后世来者。可见他保存档案的目的是为后人查考。他这一思想还体现在他对直隶尘案的整理。同治八年,曾国藩到任直隶,便组织僚属整理了数以万计的尘案。后他在一封信中说:整理“直隶档案四万一千余起,多年尘牍为之一清。”这里充分体现了他整理档案后那种轻快的心情,同时反映出他清理历史档案雷厉风行的思想。
惶恐因战事遗失档案,请求严加议处。因战事而引起档案受损是在所难免的事,然而曾国藩却不这么认为,咸丰四年十二月十五日,曾国藩带兵在九江与太平军作战。因战事激烈,曾国藩座船被俘,船上档案、图纸及御赐品一同散失,曾国藩为此“痛心疾首,投水自尽”,后经幕客解救,曾国藩便陈奏皇上,请求对自己严加议处。他在奏折中说:这次战失档案“皆臣国藩调度无方所致,应请旨饬部将臣国藩交部严加议处。”忏悔之即,他又惋惜地向其弟愧诉:“兄船上所失书籍、地图、上谕、奏章及家书等件,甚为可悚;而二年以来文案、信件如山,部照、实收、功牌、账目一并失去,尤为可惜。”时隔四年后,曾国藩对此还犹馀悸未定,又回想起当年“是夜大败……文卷荡然无存”的情景,觉得“殊不可解。”曾国藩作为朝廷命官,并非专门管理档案,而且在战火中损失档案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却将此事视为自己的失职,他这种思想,在历史上是很少见的。
悲痛之际念念不忘典籍、舆图、书画和档案材料的保护。曾国藩对历史书籍、舆图、书画的保护是一丝不苟的。咸丰二年七月二十五日,曾国藩在安徽小池驿军营突闻家母去世,准备回乡守制,即吩咐京城家中的儿子纪泽办理十八个方面的事情,其中有五个方面是专讲典籍、舆图、书画和档案材料的保存。现原文抄列如下:
“一、……《读礼通考》四套、《皇清经解》、《会典》可买油箱,一一请书店伙计装好,上贯铁钉封皮,交寄云转寄存一庙内,每月出赁钱可也。
一、边袖石借《通典》一函,田敬堂借地图八幅……俱往取出带回。
一、各图书、各砚台石将逐一纸包,不可碰坏。
一、《会典》板片十块送还礼部。
一、大厅书架之后有油木箱三个,内皆法贴之类,其已裱好者可全带回……家信及外来信贴在本子上皆宜带回,地舆图三幅……十八省散图亦带回。字画、对联之类,择好者带回;上下木轴均撤去,以便卷成一捆……做一宽箱封锁,与书箱同寄一庙内……带一点单回。”由此看来,曾国藩很像一个档案人,他将档案材料的收集、整理、保管及技术保护等各个环节都交待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那种重要典籍要“逐一用纸包”;整理图纸、字画时要将“上下木轴均撤去”,为了保护好档案“每月出赁钱也可”;清理好的材料、史籍要“留有点单”等思想,不但在当时对其家人是一种重要启示,而且对现代档案人也是一种莫大的鞭策。
曾国藩档案思想的成因及其影响
(一)朝廷档案管理混乱,引起了曾国藩的警觉。曾国藩如此注重档案、史料的收集和保护,其思想成因,除了他身为一朝儒尊,对中国传统文化——档案的保护固然有兴趣外,当时朝廷档案管理混乱的状况也是引发他坚持处处留心、收集、保护档案的主要原因之一。晚清时期,档案管理每况下降,从中央到各部院没有统一的档案管理制度,把持文书和档案的书吏不思进取,档案被焚事件时有发生。“咸丰末年,户部失慎,火三日不熄,存案悉毁,户部无存档可稽”、“内阁大库因年久失修,重要档案潮湿霉烂,远年旧档检出焚毁,”致使清代档案遭到严重损坏。这些情况曾国藩是知道的,尤其使他深有感触的是:在利用中查不到所需档案。道光三十年四月,曾国藩草拟有关朝廷恢复日讲事宜的奏折,去查阅康熙年间的档案,结果一无所获。于此,曾国藩在《陈奏日讲事宜折》中道:“查康熙年间例案,臣部及各衙门俱已无存……谨参考《会典》及《圣祖御制文集》、《国史列传》诸书”才略见其彰。这里,一方面反映了曾国藩对朝廷档案管理不太信任的思想,另一方面也表露出了自己查不到所需档案的那种失望心情。由于深感历史档案“存者绝少也”,他便从自己做起,对每份奏折、每道谕旨抄存不误,他再三叮嘱家人将书信统一收存,不惜重金购买典籍,持之以恒地将军政要务记于日记中,并且在家母去世万分悲痛之际,也念念不忘档案材料的保护。曾国藩曾经说过:“仆人鄙愿,苟于道有所见,不特之见,必实体行之;不特之传,必求以文字传之后世。”这说明曾国藩是在潜意识地保护档案。
(二)曾国藩档案思想产生的影响。有人曾说:“曾文正公一生的嘉言懿行,很多值得我们效法,岂仅一般朋僚或朝廷几篇崇德报功的文字,所能尽其万一?”尽管曾国藩“必求以文字传之后世”的思想及其出发点是为了维护晚清政权的利益,但是,这些档案作为一种历史记录,都有查考和研究价值。曾国藩去世后,他的家人谨遵他的遗训,对他保存下来的文稿、史料代代相护,不少文人和史料研究部门对此更似探至瑰宝,使曾国藩保存的文字材料得以汇编成册。仅岳麓书社编校的《曾国藩全集》就“收录曾氏旧藏奏章原稿一万二千余页,”“收录曾氏书信一千四百五十九封,”又据记载,曾国藩保存有《朱批奏章》120卷,《政绩批牍》24卷,《尺牍》150卷,《藩部表》1卷,《历朝大事记》数卷,《书札》60卷,《日记》34卷,《家书》28卷,《经史百家诗抄》26卷,《十八家诗抄》30卷,《文集》12卷以及《史事分类编目》、《诗集》等各种史料数十卷。这些档案史料成为研究中国近代史的宝贵财富,弥补了朝廷档案的某些不足。
近代学者梁启超对曾国藩推崇备至,到处收集曾国藩的文字材料,编写了《曾文正公嘉言钞序》,他称颂曾国藩的文稿“不可不日三复”,评价“曾文正在军,每天必填日记数条……终身以为常,无关大体乎?”中国当代史上两个政治信仰完全不同的大人物蒋介石、毛泽东对曾国藩也是持推崇态度的。蒋介石把曾国藩尊为人格精神的典范,赞誉“曾氏标榜道德,力体躬行”,“而其苦心毅力……足为吾人之师资矣。”毛泽东早在湖南一师学习时就对曾国藩的文稿颇感兴趣,现韶山纪念馆还收藏有他曾经拜读过的曾国藩文稿木刻本,并每卷上都有他书写的“咏芝珍藏”。他评价曾国藩的《经史百家杂钞》“上自乾隆,下迄清代,尽抡四部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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