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是中国近代史上具有重要影响的历史人物。在封建统治者的眼里,他既是“中兴名臣”,又是“一代儒宗”。他无论在中国近代政治史上,还是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都具有不可忽视的地位。
一
曾国藩活跃于政治舞台的时代,正是中国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广大人民奋起进行反封建反侵略斗争的时代。作为封建地主阶级的政治代表,他一生的主要事业就是镇压人民的革命斗争,维护日趋崩溃的封建制度,维护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统治秩序。对内血腥镇压,对外妥协投降,这是曾国藩的基本政治立场和政治主张。
为了镇压以太平天国为中心的农民战争,曾国藩兼采儒法两家之言,一方面,他鼓吹“隆礼”,企图用封建礼教将“人人纳于轨范之中”,另一方面则始终紧握屠刀,进行血腥镇压。其中,后一手是主要的、根本的,前者乃是后者的辅助手段。
曾国藩宣称,人民所以群起造反,是由于长期以来封建统治者苟且偷安,而且对人民太“宽仁”了。他说:“积数十年应办不办之案,而任其延宕;积数十年应杀不杀之人,而任其横行,遂以酿成目今之巨寇。”依据这种分析,他主张以“威猛救时”。“威猛救时”,这是他当时对付农民起义、挽救封建统治危机的根本主张。从“威猛救时”出发,他坚决反对“以宽厚为心”,“姑息优容”,认为“宽厚论说”“误人家国,已非一日”,必须坚决抛弃。他曾一再宣称:
世风既薄,人人各挟不靖之志,……稍待之以宽仁,愈嚣然自肆!……不治以严刑峻法,则鼠子纷起,将来无复措手之处。是以壹意残忍,冀回颓风于万一。
小仁者,大仁之贼,多赦不可以治民。
他认为,“当此有事之秋”,“不诛锄其刁悍害民者,则善良终无聊生之日”。对于敢于武装反抗的人民只有“痛加诛戮”,才能“折其不逞之志,而销其逆乱之萌”,封建地主阶级才有“安生之日”。所以,他主张“纯用重典,以锄强暴”。
曾国藩的这套主张乃是直接吸取了历代统治者特别是法家“严刑以致乂安”的思想。他说:
管子、荀子、文中子之书,皆以严刑为是,以赦宥为非。子产治郑,诸葛治蜀,王猛治秦,皆用严刑以致乂安。……刑恶人以伸善人之气,非虐也,除莠所以爱苗也,惩恶所以安良也。
这里,所谓“除莠爱苗”、“惩恶安良”的说法系来源于韩非“惜草茅者耗不穗,惠盗贼者伤良民”的理论。他们都认为,只有对人民严厉镇压,才能换来地主阶级的安宁。
从“威猛救时”说出发,曾国藩对自己的严酷残忍是毫不隐讳的。他在一封家书中曾坦白承认,他与其弟曾国荃,一生“皆以杀人为业”。曾国藩一面承认自己“以杀人为业”,一面又把他的好杀归之于“时势所迫。”他曾几次说:“书生好杀,时势使然耳”,“书生岂解好杀,要以时势所迫。”曾国藩的这些话,是为其刽子手行径辩解,但也确实说明了一个基本事实,这就是在人民奋起武装反抗、阶级斗争空前激烈的年代里,反动统治阶级势必要比平日更加凶残千百倍,这乃是阶级斗争的客观规律。
曾国藩的时代,既是农民革命的时代,也是帝国主义大肆侵略中国的时代。对清朝封建统治者来说,这是个内外交困的时代。如何摆脱这内外交困的处境?曾国藩从封建统治者的根本利益出发,他对内主张镇压,而对外则主张妥协,态度十分明确。
从恐洋惧外的卑劣心理出发,曾国藩首先散布抵抗必败的失败主义、悲观主义论调。他说:“洋人之患,此天所为,实非一手一足所能补救”,即认为“船坚炮利”的外国侵略者是无法抗御的。而从国内形势来说,他认为,“方今发、捻交炽,苗祸日深,中国实自治之不暇。”为了集中全力镇压农民和少数民族起义,就只能“与洋人相安无事”,断不可“别寻衅端”。他又进而分析了外国侵略者的对华政策,认为它不仅无意毁灭清朝政权,而且还能帮助自己。他让清廷打消对外国侵略者的顾虑,并转而对它感恩戴德,培养对它的感情。他说:“洋人(咸丰)十年八月入京,不伤毁我宗庙社稷,目下在上海、宁波等处,助我攻剿‘发匪’,二者皆有德于我。我中国不宜忘其大者,而怨其小者。”
为了说服清廷,曾国藩又回顾了第一次鸦片战争以来清朝的对外政策,作了一番对比:
伏见道光庚子(一八四○年)以后,办理夷务,失在朝和夕战,无一定之至计,遂至外患渐深,不可收拾。皇上(穆宗,即同治帝)登极已来,外国强盛如故,惟赖守定和议,绝无更改,用能中外相安,十年无事。
曾国藩作这番回顾和对比,目的在于说明,只有“守定和议”,坚持对外妥协,方才能做到相安无事,如不甘屈服,或者三心二意、“无一定之至计”,必将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因此,他要求清廷今后应该“坚持一心,曲全邻好”,不可再有游移、动摇。
从上述基本立场出发,曾国藩极力美化外国侵略者。诸如什么“英法二国素重信义”、“咪唎□人性质醇厚”,“彼虽商贾之国,颇有君子之行”等等,在他的著作中是常见的。他一再劝说,要求中国封建统治阶级打消对外国侵略者的顾虑,并彻底改变态度,对彼要“言忠信,行笃敬”,“无欺诈之心,无欺诈之言”,“和好而无猜”。总之,“为中国军民者”,对外国侵略者“但有和让,更无别义”。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实现“中外和好”、“相合相安”,即在中国建立起稳定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统治秩序。这完全适合外国侵略者的需要,充分暴露了曾国藩的反动立场。
二
曾国藩早年在京期间,曾从理学家唐鉴、倭仁游,“以朱子之书为日课”,“致力程朱之学”。他是近代著名的“理学名儒”,是封建思想文化的维护者、倡导者。
在当时,思想学术界“汉宋之争”十分激烈,在这场斗争中,曾国藩的基本立场是站在宋学的立场调和汉宋,认为二者皆有益于封建统治,不可偏废。他说:
有义理之学,有词章之学,有经济之学,有考据之学。义理之学即《宋史》所谓道学也,在孔门为德行之科。词章之学在孔门为言语之科,经济之学在孔门为政事之科,考据之学即今世所谓汉学也,在孔门为文学之科。此四者阙一不可。
他还批评过那种“崇道贬文”即崇宋学斥汉学的意见:
古之知道者,未有不明于文字者也。能不而不能知道者或有矣,乌有知道而不明文者乎?……今日欲明先王之道,不得不以精研文字为要务。……有汉学、宋学之分,龂龂相角非一朝矣。仆窃不自揆,谬欲兼取二者之长,……于诸儒崇道贬文之说,尤不敢雷同而苟随。
他还曾说:“自乾嘉以来,学者分别汉宋,党同妬真,判若水火,鲜不扬其颓波,失其初旨”。他对那些热衷于汉宋门户之争的封建学者是不满的。但是,他又强调“人之才智上哲少而中下多,有生不过数十寒暑,势不能求此四术徧观而尽取之”,他主张为学当“先其所急,择其切于吾身心不可造次离者,则莫急于义理之学”。
在宋学内部程朱、陆王之争中,曾国藩总的态度是宗程朱、薄陆王,但门户之见并不严重。他对陆王有不少批评,但也有所肯定。比如,他曾称赞王守仁“磊落”,其文章“有光明俊伟之象”,对王的“拔本塞源论”。更是十分赞赏。在许多地方,他实际上吸取了陆王主观唯心论的精神。
整个说来,在当时的汉学宋学、程朱陆王之争中,曾国藩虽有倾向,但并不那么狭隘、极端,对某些攻击诋毁汉学、陆王的议论,他是不赞成的。比如,他就曾说:“曩者良知之说诚非无蔽,必谓其酿晚明之祸,则少过矣。近者汉学之说诚非无蔽,必谓其致‘粤贼’之乱,则少过矣。”曾国藩不同于那些狭隘、迂腐的封建学者,他懂得兼收并蓄,因此他的思想比较庞杂,主客观唯心主义的成分是兼而有之的。
曾国藩接受传统的天命论,曾一再宣扬“畏天知命”、“乐天知命”的思想。为了欺骗、愚弄士兵,他宣称:“人之生死,有命存焉。你若不该死时,虽千万人将你围住,自有神明护佑,断不得死;你若该死,就坐在家中,也是要死。”以此煽惑湘军士兵为封建统治者卖命。他还相信一些鄙俗的鬼神迷信,诸如:“闻四弟言,家中连年生热毒者八人,并男共九人,恐祖坟有不洁净处,望时时打扫,但不可妄为动土,致惊幽灵。”“咸丰八年四月,葛睾山扶乩,即已预知是年十月三河之败。”如此等等,在他的著述中还有很多,兹不赘述。
但总的说来,在天命、人事的关系上,曾国藩并不抹煞人事,在许多地方他是重视并强调人事的。某年春,大旱,“麦稼为旱所伤,高不过二、三寸”,“吐穗极少”。而“间有用人力施水灌溉者,高或六七寸,色青而穗亦可观”。由此他感叹说:“信人力足以补天事之穷。”
孟子言治乱兴衰之际,皆由人事主之,初不关乎天命。……皆以人谋而操必胜之权,所谓祸福无不自己求之也。
鄙意以为中兴在乎得人,……鄙人阅历世变,但觉除得人以外,无一事可恃。
穷通由天作主,予夺由人作主,业之精不精,则由我作主。
学作圣贤,全由自己作主,不与天命相干涉。
他进一步认为:“以人事与天争衡,莫大乎忠勤二字。”所谓忠勤,便是“尽吾心”、“竭吾力”。由忠即可生出勤,进而生出智勇,做出事业。关于“命”与“勤”的关系,他有这么一段论述:“名位大小,万般由命不由人。特父兄之教家,将帅之训士,不能如此立言耳。……办理营中小事,教训弁勇,仍宜以勤字作主,不宜以命字谕众。”他认为,名位爵禄出自天命,不应强求,但不能事事委诸天命,放弃人为,这样就要抹煞、否定人的主观努力,就将在封建统治阶级中滋长消极无为的思想,这是不利于镇压农民起义的斗争、不利于封建统治的。因此,在具体事务中,必须强调人的主观努力,即所谓“勤”的精神。
但是,曾国藩重人事的思想并没有引出唯物主义的正确结论,而是走向了主观唯心论、唯意志论。他看到人的活动都受一定思想观念、精神意志的支配,因而把思想观念、精神意志看作是决定一切的原动力。他认为,所谓忠勤精神的根本是“诚”,因此,“诚”乃是宇宙的主宰,是人间一切事业的原动力。
他的以诚为本的主观唯心论,直接渊源于古代思孟学派的学说。他说:
天地之所以不息,国之所以立,贤人之德业所以可大、可久,皆诚为之也。故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
什么是“诚”呢?他解释说:“诚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无私箸也。”所谓“诚”,就是“不欺”、“无私”之诚心。他认为,天地所以运行不息,封建国家所以建立、存在,圣贤们所以做得成事业,全都靠了“诚”。
曾国藩宣称,至诚之心威力无穷。他转述了这么一件事:某家“有孝子、孝妇二人”,“平日皆不以力著,妇尤孱弱”,其家失火,二人竟“舁其母灵柩于外”。他认为,这充分证明了“诚至则神应”。由此,他得出结论,凭“至诚之心”,“则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矣”。他在不同场合一再鼓吹:“至诚所积,神奇应焉”,“精诚所至,金石亦开,鬼神亦避,此在己之诚也”。他力图让人相信,只要“诚至”了,就会出现奇迹,得以成功。
曾国藩大力鼓吹“诚至则神应”的唯意志论,是为了给垂死的封建统治阶级提供一只强心针,唤起他们的主观奋斗精神,去同革命农民拚死顽抗,度过危机。在太平天国农民战争风暴的猛烈冲击下,清朝封建统治被打得落花流水,连曾国藩也哀叹“大局殆无可挽回之理”。然而,这个封建制度的忠实卫护士是决不甘心的。他相信“功可强成,名可强立”,只要以“至诚之心”苦拚到底,终能挽回局面。他说:
今日百废莫举,千疮并溃,无可收拾。独赖此精忠耿耿之寸衷,与斯民相对于骨岳血渊之中,冀其塞绝横流之人欲,以挽回厌乱之天心,庶几万有一补。
为把遍及国的农民战争烈火扑灭下去,使清朝统治得以“中兴”,曾国藩极力提倡那种拚死顽抗的“苦挣”精神。他说:“大局日坏,吾辈不可不竭力支持,做一分算一分,在一日撑一日。”为了能“撑”下去,他一再要求自己并号召同党,在艰危之际、受挫之时,“务须咬牙厉志”。他甚至一再提倡“莫问收获,但问耕耘”,即不管前景如何,也要顽抗到底。所有这些,都是“诚”的精神的具体体现。
过去,一些资产阶级人士曾把曾国藩的“成功”,归之于他的“心力”、“良心”、“血性”、“精诚”的作用,藉以宣扬主观唯心论。比如,梁启超就认为,曾国藩的“成功”,“惟恃一己之心力”,“卒乃变举世之风气而挽一时之浩劫”。蔡锷曾说,曾国藩本“一介书生”,“其于兵事一端素未梦见,所供之役、所事之事,莫不与兵事背道而驰。乃良心、血性二者所驱使,遂使其可能性发展于绝顶,武功烂然,泽被海内。按其功事言论,足与古今名将相颉颃,而毫无逊色,得非精诚所感,金石为开者欤?”这些议论当然是唯心主义的,但我们也可以看到,在农民战争烈火燎原、封建统治岌岌可危的年代里,曾国藩的“诚”字哲学曾是反动统治阶级拚死顽抗的重要精神支柱,起过不可忽视的反动作用。而且,以后的反动派们也继承、吸取了他的“诚”字哲学。蒋介石大肆鼓吹“不诚则天下无能成之事,至诚则天下无不成之事”,诚是“一切事业的原动力”,用以鼓舞其党徒的勇气,便是直接受了曾国藩的影响。
三
站在唯心主义的立场,曾国藩又把“正人心”看作是挽救封建统治危机的另一付重要药方,因此,他很重视封建道德修养问题。他说:
天下滔滔,祸乱未已,吏治人心,亳无更改,军政战事,日崇虚伪。非得二三君子倡之以朴诚,导之以廉耻,则江河日下,不知所届。
曾国藩认为,要扑灭农民战争的烈火,使清朝封建统治转危为安,一方面必须对人民实行“严刑峻法”,对反抗者“痛加诛戮”,另一方面还应做“正人心,易风俗”的工作,大力提倡、整顿封建纲常。曾国藩大力提倡封建纲常礼教,就是要让人们牢固树立“君至尊也,父至尊也,夫至尊也。君虽不仁,臣不可以不忠;父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夫虽不贤,妻不可以不顺”的封建道德观念,把三纲视为“地维所赖以立,天柱所赖以尊”的神圣准则,最终是要维护那“秩然如冠履不可倒置”的“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的封建等级制度。
曾国藩是英雄史观的鼓吹者。他认为,少数在高位的封建统治者,其“一举一动、一语一默”,“人皆化之以成风气”,他们乃是影响人心、风气的决定力量。因此,他又特别重视统治者自身的道德修养。他说:
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贤且智者,则众人君之而受命焉,尤智者所君尤众焉。此一二人者之心向义,则众人与之赴义;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则众人与赴利。
为人上者专重修身,以下之效之者,速而且广也。
在曾国藩看来,人数众多的“中材者”是“导之东而东,导之西而西”的,只要“二三君子”“以忠诚为天下倡”,整个社会的面目就会迅速发生变化。他对此所抱的希望是很大的。这是典型的唯心史观、英雄史观。
曾国藩在给其弟曾国荃的信中曾说:“当同心努力,仍就‘拚命报国,侧身修行’八字上切实做去。”这八个字,既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他对整个封建统治阶级的要求。他说:“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他认为,为官者不仅要有才干,而且要“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否则就不配“居官□民”。为了强调这一点,他甚至主张“与其无德而近于小人,毋宁无才而近于愚人”。他一再提倡忠、诚、敬、恕、勤、劳、俭、廉诸封建道德,目的都是为了整顿封建统治者的道德,进而转移整个社会风气,挽救封建统治危机。
曾国藩的一套道德修养论,基本上是沿袭、发挥宋儒的旧说。他认为,“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因为人人“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所以“人性本善”。但由于各人所禀之气清浊厚薄不一,后天之习也各不相同,所以形成了圣人与常人的区别。圣人所禀之气“最清且厚”,后天之习皆善,常人则相反。他们不但为“气禀所拘”,而且后天又为“物欲所蔽”,结果“本性日失”。所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存在一个“存心养性以复其初”亦即“复性”的任务。
怎样“复性”呢?曾国藩认为,《大学》所列八条目,重点是“格物”和“诚意”。他说:“《大学》之纲领,皆己身切要之事,明矣。其条目有八,自我观之,其致功之处则仅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诚意’。”他把“格物”、“诚意”看作是复性的根本途径。对“格物”、“诚意”,他是这么解释的:
格物,致知之事也;诚意,力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谓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皆物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的穷其理也。如事亲定省,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事兄随行,物也;究其所以当随行之理,即格物也。……所谓诚意者,即其所知而力行之,是不欺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
就是说,人们要恢复那善的本性,首先要通过“格物致知”、“即物穷理”的工夫,“一事一物皆求其理”,把封建纲常一一弄通,同时还要自觉地、诚心诚意地按封建纲常一一力行。在此过程中,必须痛下“勉强磨炼”的工夫。他说:“古来圣贤豪杰,何人不从磨炼出来?磨炼愈甚,学养愈进,……磨不倒者,即是高人一等耳。”
在致知、力行二者之间,曾国藩又特别强调力行。所谓力行,就是“脚踏实地”,不说空话,“知一句便行一句”,“实实行之,且常常行之”。他很注重实效,主张“凡程功立事,必以目所共见者为效”,反对“但凭心所悬揣者为高”。由此,他很反对王守仁“即知即行”的“知行合一”说。他认为这种“即知即行”说乃是“任心之明”,最终将“别无所谓实行”,是不利于贯彻封建伦常的。为了强调事事力行,他不仅批评了王守仁,也批评了陆九渊。我们知道,陆九渊在学问和修养上发挥孟子的思想,很强调“先立乎其大者”。所谓“先立其大”,就是教人“尊德性”,坚信人之善良本心,站稳封建立场。曾国藩认为,“先立其大”并不是一句空话,而要从每件具体小事上下手。如果忽略小处下手,先立其大就落空了。他说:“近年军中阅历有年,益知天下事当于大处着眼、小处下手。陆氏但称‘先立乎其大者’,若不辅以朱子铢积寸累工夫,则下稍全无把握。”因此,他强调在小事上“实用其力”的修养磨炼工夫。曾国藩强调“力行”,是为了反对当时封建士大夫知而不行、言行脱节的“浮伪之习”、恶劣作风,以厉行来强化封建道德修养。
在农民革命的年代里,曾国藩大力提倡复性,具有双重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整顿封建统治阶级的道德,挽救本阶级的堕落,协调本阶级的内部矛盾,谋求本阶级的“自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诱使人民给自己套上一付沉重的精神枷锁,自觉地把自己纳入封建纲常的“轨范”之中,“敬其职”、“知其分”,甘当封建统治下的顺民,从根本上消除所谓“祸乱之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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