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德辉作为一个藏书家版本学家在近代史上有着一定的历史地位。而作为一个文字学家他的贡献却不是很被人知晓,本文则从文字学的角度来剖析他的文字学方面所做出的贡献。
一、叶德辉简介
叶德辉(1864—1927),字奂彬,号郋园,又号直山。祖籍江苏吴县。太平天国时期,其父始迁居湖南,遂为长沙人。叶是晚清民初著名的守旧派,也是全国著名的学者。他生长于湖南,就读于岳麓疏远。浸淫于湖湘文化之中。同时,又继承了汉学之余绪,重视目录版本、文字训诂,在学术上别具一格,在同光年间,湖南人将他与王先谦、王闿运相提并论,尊为本土老宿。湖南著名学者李肖聃曾有过这样的评价:“论这谓湘州百年以来,文儒相望,而甄微广术,孤诣致精,撰集穷乎众流,徒人及于域外,未有若先生也。”(《湘学略•园学略》)可见叶德辉在学术上贡献之大,影响之广。因此,研究湖湘文化,无论如何,这是个不能忽视的人物。
二、六书次序
六书次序历来就有不同观点。不同的排列顺序,其实反映的是文字学家们对文字字符产生的原始逻辑的看法不同。
许慎《说文•绪》中的次序为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班固《汉书•艺文志》中的排序为: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郑司农《周礼》中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而叶德辉在《六书古微》中“六书”说解次序与许慎之一致,同为: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但说解一致,不代表叶德辉对文字字符之起始及孳乳繁衍的逻辑思维认识与许慎一致。
三、叶氏六书次序
“指事”位列第一。叶德辉他也认为文字开始起于“指事”。许慎认为“指事”为造字之始。《说文•绪》云:“昔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迹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创《易》八卦,以垂宪象。及神农氏,结绳为治而统其事。庶业其繁,饰伪萌生。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许慎这段话,阐明了汉字符号发生的逻辑。认为文字产生以前,先民是用结绳、画卦、图画等方法来记事的。
叶在《六书古微•指事》中指出“:夫莫高于天而有一在其上,莫卑于地而有一在其下。当时记事者于一画开天之后,画此二画,以指上下。由此而画八卦。乾三画,奇数也。坤六画,耦数也。以下六卦有此奇焉、耦焉。三男三女,所谓六子也。八卦之后继之一数。故六书次第以指事为首也”。“夫指事、象形、会意为造字之先。其始指事,犹缘结绳之遗,笔画极为简略”;“盖取诸夬,书契文字,由结绳变化,其时承上古朴陋之风。故指事之文少,指事之文多。事不足以尽其用,辅之以象形。而文渐备。合之以会意,而字益备。广之以形声。一傍一形,一傍谐声。而文字大备。盖形声之字其声多有义,即会意也。及乎转注、假借极行文之妙用,所谓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者,在此时矣。不知'指事'之字本于记事,则'指事'之文不可得而识。不知'象形'之字生于'指事'。则'指事'之字不可得而察。班《汉书•艺文志》叙'六书':一象形,二象事。郑康成注《周礼•保氏》'六书'亦首'象形'。虽叙次与许君不同,然二者之并起,盖在造字时已然已。造物之始,既分天地,乃生万物。”
“凡其事皆结绳而可成者也。稍变易之为‘指事’,再变化象形。班《志》称‘指事’为象事形,与事固无其别也。”这段话叶明确表达自己对于文字的发展及演化的过程的认识。他认为“指事”是有结绳符号字加以演变而来,而“象形”又是在“指事”的基础上发展的。所以他和许慎一样把“指事”放在第一位,把其看为文字孳乳繁衍的基础。我们认为,在汉字的整个发生、发展过程中,记号汉字产生的第一步和最初的表现。记号先于图画被吸收到文字体系中来。原始人结绳记事,则结充当着造字前的符号功能。它记录着最初人类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事实或数据。其方法是“事大大结其绳,事小小结其绳。”物多多接,物少少接。结的大小、多少,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们脑海里逐渐形成了固定的概念。我们可以把这种结记事所编的形象,称为“结绳符号”这种结绳符号经过长期的使用,约定俗成为一个或一系列内容后,我们便可以称之为原始的“文字”。这种“文字”所表达的内容应以抽象的数字或大小、多少等抽象概念为主。当人们开始正式为了满足日常生活所需或随着思维意识观念的深入而正式开始创造文字时,这种长期约定的具有固定内涵的“结绳符号”就被吸收到文字当中来了。
而刻画的几何线条,如半坡遗址发现的符号“×、‖、+、八”等,在文字尚未正式形成之前,这些记号实际上充当着记录语言中部分词语的符号角色。所以有人称之为“记号字”。这种方法,在世界各民族中,几乎都使用过。他们大多是记数的方式或表示财物的拥有者等抽象的事物或概念。如我国少数民族尔苏沙巴文在太阳符号上打“×”表示天气不好。只到今天,这个符号仍在使用,是表示错误、禁止、取缔等的通用符号。原始人类在创造记号时,他们既要考虑到客观事物本身,也要考虑到记号能否标识客观事物,还要考虑到该符号能否被群体所识。这种创造原则,一开始就使得记号具有了一定的集体约定性。并代代相沿,积久成习,使“记号具有一种确定的观念的意义。”
后世的指事字,我们可以说是有原始的记号吸收衍化而来。这点正是许慎列“指事”字为“六书”第一的原因。许慎云“: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上下是也。”即看到了字形,就可以认识,通过考察就可以得符号之所指。这一界说,也正反映了许对于汉字符号发生的原始逻辑的认识。他所举的例子是最简单的抽象符号:上和下。许氏所谓“指事”究竟是什么?“事”从字面上看应是抽象概念。许在阐发“六书”时,三用“事”字:其一“以事为名”,其二“以声托事”,其三“以事为名”。“以事为名”中指事类、意义范畴,是极为抽象的概括的内容。“以声托事”本是超脱字形束缚,通过音同关系,借形记音的,其中所托之事,无意不是抽象的内容。“指事”的“事”亦当是抽象的事类、概念。分析表明,指事字只能是拿下记录抽象概念的符号如“上、下、一、二、”等。而抽象概念的模糊性,不确指性,似与许慎的相忤逆。而事实上,二者是矛盾的统一。在汉字中,真正当得上这一定义的,只有那些从记号衍化吸收而来的文字。记号所记录的都是抽象的事物。具有集体约定性。他们概念固定,世代相因,由它们衍化而来的文字,才能一看使认识,稍一考察便知其意,也就是说,这一类字才是许慎所说的“指事”字了。
在庞大的汉字体系中,在人们正式创制文字时,最先选用的是长期使用的约定俗成的符号——记号,而由记号选用而来的字就是许所谓的“指事”字,它比象形字产生更早。许正是认识到汉字符号产生的这一原始事实,所以才把“指事”次于“六书”之首。这一点对叶德辉研究“六书”有着深远的影响。
叶把“指事”做为文字繁衍的基础,而“象形”是继之而后的一种造字方式“:事不足以尽其用,辅之以象形,而文渐备。”即叶在“六书”中位于第一、第二的造字法的观点上是宗许的。
虽然叶在《六书古微》中对“六书”各个的解说的次序是和许一样。但从文字孳乳历史进程来说,叶似乎并不完全同意许的观点:
“许君次六书以形声居三会意居四。班《志》次六书以象意居三,象声居四。此当从班不当从许。非若指事之次,当从许不当从班也”。所以他把次第改成:“合之以会意,而字益备。广之以形声。一傍一形,一傍谐声。而文字大备。盖形声之字其声多有义,即会意也。及乎转注、假借极行文之妙用,所谓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者,在此时矣。”此处,叶明确的指出“会意”在文字的发展过程中应该排第三,而会意兼形声字正是造字过程中发展到第四个造字法“形声字”的过渡,正是由于“会意兼形声”的造字法,才牵引出“一傍一形,一傍谐声”的形声字的造字法。
从叶的“六书”观对“转注、假借”排序和理解来看,叶没受戴震的“四体二用”学说的影响。“转注、假借”为造字之法。“诚以六书无假借,不能神其用。假借无本义,不能溯其源。”在此,叶把六书各部都看成一个层面,则说明他认为假借、转注应和其他四书一样,为造字之法。
“极行文之妙用”,其“极行文之妙用”,应是指从造字之初看人们是怎样利用已有文字来解决现实中所需要表达的角度来理解。
从叶的“六书”观对“转注、假借”排序和理解来看,仍宗许。经学家们一贯对前四种比较重视,而对后两种都采取默认许氏观点而未加以说明其排序问题。叶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