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作为儒家最后一位集大成者,他将传统儒学思想贯穿于治家之中,教导兄弟子侄。他的治家思想集中体现了儒家文化内涵。
一、仁爱胸怀
“仁”是儒家文化根本范畴,《论语•颜渊》:“樊迟问仁。子曰:爱人。”“在孔子看来,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所在就是人与人之间相亲相爱的情感,它不仅是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准则,而且还是处理人与社会乃至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基本准绳。”所以儒家文化的“仁”解决的是怎样和谐处理“己”与“他人”之间的关系。而人来到世间,第一个要处理的关系就是与家庭成员的关系。曾国藩非常重视“孝友”,这是对儒家“仁”文化的继承。他认为孝友是家庭生命力所在,孝友则家兴,他在同治九年六月初四日家书《字谕纪泽儿》中说:“凡所称因果报应,他事或不尽验,独孝友则立获吉庆,反是则立获殃祸,无不验者”。甚者,曾国藩的仁爱原则不仅是对父母兄弟,他还“爱”家庭以外的戚族及朋友,甚至对军中将卒皆是如此,《清史稿•曾国藩传》:“遇将卒僚吏若子弟然”。曾国藩把能否孝敬父母作为人立身处世的最基本要求,他在《送陈岱之出守吉安序》中写到:“父母者,育我;天者,先父母而生我;君者,后天而成我者也。有不忍忘本于父母者,而后爱身以及子姓;有不忍忘本于天者,而后爱吾君以及人民庶物,故入而供弟子之职,出而力王家,勤民事,非直好为观美,内有所激发,不得己而为之者也。”
在这里曾国藩的所谓“入而供弟子之职,出而力王家,勤民事”正是儒家“仁”为人之根本的表达。《论语•学而第一》:“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仁之本与”。所以曾国藩认为孝悌是“仁”第一步,由此扩充开来的目标是以“仁”“力王家,勤民事”。这从曾国藩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与弟书》中可以看得很明白:
“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所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而且,曾国藩还把以“仁”“力王家,勤民事”推进到德化他人,使社会达到至善。《大学》开宗明义就指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里就明确提出了人的修养的三个层次:首先是“明明德”,修养个人应有的品德;进而是“亲民”,即在前一层次的修养基础上,弃旧图新,去恶从善,使自己成为一个能引导民众自新的人;最高层次是“止于至善”,达到德的极致,实现人生和社会的“尽善尽美”的道德境界,所以说儒家文化中的人生修养,不仅是使自己明白做人的道理,还在于修炼自己,同时还要以自己高尚的道德推广影响德化他人,使得人人都有良好的修养,使社会至善至美。曾国藩在《与弟书》中认为,读书人就应该按照“大学”的精神去做:
“《大学》之纲领有三: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人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卒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论语•里仁第四》:“夫子之道,忠恕而己矣”。何谓忠恕?张晔、秦华伟指出:“所谓‘忠’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所谓‘恕’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曾国藩从“孝友”而“力王家,勤民事”而“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反映了他对儒家“忠恕”仁爱文化的继承,体现出“博爱”的胸怀。
二、中庸之道
做任事情都有一定的标准,做事达不到这个标准或超过这个标准都得不到预期的结果。《论语•先进》:“过犹不及”。既然过分和不足都是不好的,那么怎样才是好的呢,孔子提出“中庸”,《论语•雍也》:“中庸之为德也,甚至矣乎,民鲜久矣!”什么是“中庸”?这是儒家文化的核心范畴之一,“中”即适中,既不不够,也不过分。“庸”有的解释为“用”,“中庸”就是“用中”。有的学者赞同程朱的解释:“‘庸,朱注,平常也。’程子曰:‘不易之谓庸’,‘庸者,天下之定理’。……为什么‘平常’就是不能改变的‘天下之定理?’陈淳《北溪字义》说:‘凡日用间人所常行而不可废者,便是正常道理。惟平常,故万古常行而不可废’。”从这段文字中,我们可以理出朱子、程子对孔子“庸”的理解:那就是人们的行为应该尽量接近平常,“庸”是跟“炫烂”相比较而言的,一般的人都追求炫烂,所以孔子认为中庸是最高的仁德,人们已很少去追求了。曾国藩显然理解孔子的中庸之道,体现在治家中,他时刻教训兄弟子侄不去追求“显赫”、“豪华”,对兄弟封侯惴惴不安,对子侄的骄态和不俭朴更是直言不讳。他宁愿欠账,也要周济戚族朋友,以“求阙”;他权绾四省,却常常想着去官归乡等等都体现了他的中庸思想,正如他在《悔吝》一文中认为:
“吉凶悔吝,四者相为循环。吉,非有祥瑞之可言,但行事措之咸宜,无有人非鬼责,是即为吉。过是,责为吝矣。天道忌满,鬼神害盈;日中则仄,月盈则亏。”
“即尽善之举,盛德之事,稍过,则吝随之。余官京师,自名所居之室曰‘求阙斋’,恐以满盈致吝也。”
他认为人世间的贫富无常,家运亦无常,深知贫富、盛衰的辩证关系,所以他总是要求家人保持平常的耕读家风,这样“富不享尽”,“势不多使”,则“自然悠久矣”。他的这种“平常”的治安思想是对儒家中庸思想的继承和运用。
三、自强精神
在传统儒家文化中,有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朱熹解释说:“天行甚健,故君子法之以自强不息;地势至顺,故君子体之以厚德载物。”孔子把自强不息的精神作为判断君子的基本要素之一,说:“笃行信道,自强不息,油然若将可越,而终不可及者,此则君子也。”曾国藩继承了传统文化中的自强精神,并将它发扬光大,将此视为自立之基,他在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八日家书《与沅、季弟左右》中说:
“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
因此,曾国藩提出,“强毅之气,决不可无”,又说“倔强二字,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曾国藩认为他们兄弟之所以能够有成就,是因为“皆禀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强”,他希望他兄弟“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曾国藩正是用这种自强奋发的精神,教育兄弟子侄成就事业。同治五年,曾国荃兵败失地,常发牢骚,曾国藩就批评他“不似好汉声口”,嘱他“惟一字不说,咬定牙根,徐图自强”。曾国藩的这种“好汉打脱牙和血吞”的志气正是传统的自强不息的精神所在。他后辈子侄不靠他的钱财和庇荫升官发财,而是靠他的这种精神而在不同的领域成就了各自事业。
总之,曾国藩治家思想反映了他对儒家文化的继承,他教导兄弟子侄以仁爱胸怀立“君子之志”,视“明德”,“新民”为分内事,以中庸为居家之道,平常对待富贵、权势,以自强精神为成事之基。曾国藩之后,其家族人才辈出,在社会各领域作出贡献,折射出曾国藩治家思想的科学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