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蓉(1816—1873),字孟容,号霞仙,湖南湘乡人,咸同年间屡以军功破格超擢为四川布政使、陕西巡抚等职,是晚清湘系集团的重要人物。他一生的学术思想历经三次变化,早年喜好陆王之学,继而转向程朱之学,晚年又好谈礼。每一次变化,都是他为适应时事而进行学术自我调适、自我发展的结果,本文拟对其学术好尚的转变及原因作一考察,以窥视晚清传统学术文化的发展与变迁。
一、从陆王到程朱
在谈到刘蓉治学问题的时候,有一种这样的说法:“刘蓉终其一生都是服膺程朱理学的。”此说虽抓住了刘蓉学术的宗旨和主线,但未能全面反映刘蓉治学的经历。从笔者所掌握的资料来看,程朱理学只能代表刘蓉较为成熟定型的学术思想。其治学则是“从王学入手”的,有两则材料可以直接佐证。其一是刘蓉在《复曾涤生侍郎》信中自称其曾为一阳明学者:“王氏之学,自明嘉隆时已遍天下,至今逾三百年。弟往岁尝读其书,亦恍若有所得焉,以为斯道之传,果出语言文字之外,彼沾沾泥书册求之者,殆未免乎泽薮之见也。其既以措诸事而窒焉,征诸古而无据焉,反诸心而不得其安焉;向所谓恍若有得者,乃如星飞电驰,不可得追。盖迷溺于詖淫邪遁之说亦已久矣。”这则材料为刘蓉自己所写,应当是准确可信的。其二则出自左宗棠的记载:“霞仙生平好论学,且好宋之程朱轨辙自命;实则不得于盲,勿求于心,告子、阳明一路人耳。”左宗棠与刘蓉相交多年,过从甚密,可谓是至交,因此,他的观察也是比较准确可信的。但左宗棠偏激的个性使其议论往往走向极端,他认为刘蓉平生乃“告子、阳明一路人”,有点言之太过,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刘蓉理学思想中仍留有王学的旧底子,却基本属实。
刘蓉早年服膺阳明学说,治理学“从王学入手”。由于资料缺失,我们已很难准确判定刘蓉治王学的起始时间,但可以确定其由王学转向程朱理学是在道光十三年(1833)。这一年,刘蓉对王学产生了怀疑,但苦于找不到新的治学方向,便陷于了“我意怆何从”的困境。于是,他来到岳麓书院求学,曾自称:“少时在乡村,闻时俗所称,文人议论,心中总不谓然,以为读书人所见所期,何止于此。其后往长沙,住岳麓,取友亦少当意者,其中杰出之士不过数人,虽学尚未成,而志趣识量实能超出流俗,不肯与世浮沉。”这些志同道合的友朋是曾国藩、郭嵩焘等人,程朱理学成为他们相交莫逆的思想基础。郭嵩焘晚年回忆这段往事时说:“初游岳麓,与刘孟容中丞交莫逆。会曾文正公自京师就试归,道长沙,与刘孟容旧好,欣然联此。三人僦居公栈,尽数月之欢,怦怦然觉理解之渐见圆融,而神识之日增扬诩矣。……此皆二十余年事也,已晓然知有名节之说,薄视人世功名富贵,而求所以自立。数十年出处进退,以及辞受取与,一皆准之以义,未尝稍自贬损,于人世议论毁誉,一无所动于其心。”这段话表明,受刘蓉、曾国藩的影响,郭嵩焘已懂得了“名节之说”,知道“出处进退”、“辞受取与”都要“准之以义”,从而初步确立了他以后尊奉程朱理学的学术立场。刘蓉与郭嵩焘相识是在道光十六年(1836),实际上,早在三年前与曾国藩初识时,刘蓉便欲劝告曾国藩讲求学问,究心理学,勿以功名为念,但为锐志功名、意气自豪的曾国藩所止。显而易见,在这三年中,刘蓉已潜心于程朱理学,确立了学宗程朱的治学方向。
刘蓉弃陆王而转向尊程朱,与湖湘文化、师友交游有很大关系,同时与道威时期程朱理学“复兴”的潮流也紧密联系。
首先是湖湘文化的影响。湖湘文化是一种典型的理学文化型态,由理学开山祖师周敦颐开其端,至湖湘学派而大盛。宋以后程朱理学在湖南广为流布,成为中国封建社会后期湖南的主流学术。在湖南,程朱理学不仅学术思想领域中占有突出的地位,而且其价值观、思维方式经过近千年的浸润,使湖南从上到下普遍形成崇尚义理、讲求儒学的传统。刘蓉高祖刘时拔乃一普通士人,其“为学一主于敬,其律身以礼,不轻以色笑假人,而接物以诚,未尝立崖岸自异,正身率物,表理洞然”。刘蓉的祖父刘璨华“读书识大义”,“诚笃质实,表里如一”。刘蓉的邻居秦鹤仙“为人狷洁,不苟同流俗,而即之温然。其持身无遗行,处宗族里党无闲言,尝为戒淫诗百首,诵述礼教,讽晓薄俗”。身处儒学气息这样浓郁的氛围中,刘蓉自然而然地确立了治程朱理学的为学方向。更重要的是,刘蓉曾在程朱理学的重镇岳麓书院求学达五年之久。经过历代统治者的扶植,岳麓书院成为湘内固守程朱理学的堡垒。其山长大都是程朱理学的信徒,如罗典“倡明道术,衍朱张之传,湖湘间翕然宗之。一时俊伟奇杰之士,获闻夫子之绪余者,皆服古志道,为有体有用之学”。刘蓉在岳麓书院求学时,山长为罗典的弟子欧阳厚均。欧阳厚均,字福田,号坦斋,湖南安仁人。他掌教书院,于先贤“亦步亦趋,罔敢逾越”,完全继承了前届山长罗典的衣钵,培养了大批程朱理学的信徒。刘蓉在岳麓书院求学,深受岳麓书院学风的熏陶。他从岳麓书院肄业后,结识了湖南著名理学家罗泽南,两人相谈甚欢,并无学术上的争辩异同。可以肯定,在岳麓书院求学时期是刘蓉确立尊崇程朱的学术观的一个重要时期。
其次,刘蓉理学信仰的形成及学术规模的确立,受其早期交游师友的影响较大。刘蓉早年足迹不出湖湘,所交游者大都是湖南学人,如罗泽南、郭嵩焘、曾国藩、左宗棠、唐鉴、贺长龄等人,其中最主要者为罗泽南、曾国藩。曾、罗二人对刘蓉终身思想和治学有着重大的影响。郭嵩焘称刘蓉早年曾“与同邑曾文正公、罗忠节公力求程朱之学,蹑而从之”。罗泽南与刘蓉在湖南砥学砺行,相互促进。曾国藩则将刘蓉领入到道咸时期程朱理学“复兴”的潮流中来。
罗泽南是晚清著名理学家,著述宏富,主要有《周易本义衍言》、《姚江学辨》、《人极衍义》、《西铭讲义》等。这些著作对于理学范畴的理、气、心、性、知、行等基本概念作了系统阐发,并且以程朱观点为标准,辨明学术是非,对阳明心学和佛、老之学进行猛烈的抨击。在刘蓉心目中,罗泽南是“湖湘儒者之魁”。道光十八年(1838),刘蓉与罗氏相识,并常常“随仲岳后,与闻古圣贤所以事天立命之说”。据《罗忠节公年谱》载:“邑人刘公蓉,博通经史,为文宏宕,有奇气。先生与语《大学》明新之道,孟容叹服,订交莫逆。后闭户读且十年,时与先生书札往来,彼此规劝,考求先圣贤为学之要旨,身体力行,至明且笃。时人咸倾慕焉。”也就是说,与罗泽南交往后,刘蓉更加坚定了学宗程朱的学术立场。罗泽南的著作,刘蓉都曾借来仔细阅读,耳潘目染,深受罗氏思想的影响。刘蓉理学的学养也日益精进,学术规模大体确立。
曾国藩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从游唐鉴,接受了理学。他习理学后,多次给远在湖南的刘蓉写信,探讨一些理学问题。刘蓉也一一回信。彼此往复争辩,相互促进。除了讨论理学之外,曾国藩还向刘蓉介绍了他在京师的理学师友。在《答刘蓉》信中,他说:“此间有太常唐先生,博闻而约守,矜严而乐易,近著《国朝学案》一书,崇二陆二张之归,辟阳儒阴释之说,可谓深切著明,狂澜砥柱。又有比部六安吴君、廷尉蒙古倭君,皆实求朱子之指而力践之。”唐鉴是曾国藩的理学老师,吴廷栋、倭仁则是曾国藩皈依理学的引领人,他们后来皆身居高位,为“理学名臣”,是晚清理学营垒的中坚人物。刘蓉通过曾国藩的书信介绍得知这三人,钦仰不已,回信说:“唐太常学行之美,仰之盖久,以来书证之尤信。吴比部、倭廷尉亦夙所尝闻者。执事既与之游,想见丽泽之益。幸斯文之未丧,信吾道之不孤。”他对乡贤唐鉴尤为敬佩和仰慕,在唐鉴的《国朝学案小识》刊行时,翘首期盼,“《国朝学案》成书未既,严学术之辨,则于去取之间,必有不苟然者,甚恨不及见之”。与曾国藩交往既开阔了其眼界,增加了学识,又使其逐渐地融入到程朱理学复兴的潮流中来。
道光二十五年(1845),唐鉴致仕回乡,将理学的精神带回湖南。一批湖南士人纷纷从游唐鉴,在湖南形成了一个讲求理学的小环境。刘蓉得尝所愿,带着崇拜的心情数次登门拜访,聆听唐鉴的教诲。在《复曾涤生阁学书》中,他说:“唐镜海丈,博识多闻,南归后,数承绪论,清风亮节,良所佩服。”唐鉴对于这位同乡后学,也深为喜爱,不时加以指引和点拨。道光二十六年(1846),应友人之邀,唐鉴前往江宁主讲金陵书院,在留别诗中告诫道:“晦翁不复作,吾道苦无师;榛芜塞正路,何以剪剔之。乃于众木中,回见最高枝;傲霜吾岂敢,相与共扶持。”诗中力扶程朱理学,排斥王学、佛老异端学说的思想,对刘蓉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同年,刘蓉便写出了一部论学著作《思辨录疑义》,以程朱的观点清理清初鸿儒陆世仪的王学观点,与唐鉴“尊朱黜王”的思想相呼应。
最后,刘蓉转向程朱还有其治学本身的原因。一方面是发现王学工夫做不通,“其既以措诸事而窒焉,征诸古而无据焉,反诸心而不得其安焉;向所谓恍若有得者,乃如星飞电驰,不可得追。盖迷溺于詖淫邪遁之说亦已久矣。”另一方面是研习程朱理学后发现王学不对,“检孔孟程朱之训,逐日玩索,……其所以受病之本,尤在认气为理,执知觉运动为性,是以昧乎人心道心之别,而直以此心之虚明灵觉者为天理之本,然则良知之说误之也。”可见,刘蓉从王学转向程朱有一个学术思想的扬弃过程,是通过亲身体验和比较程朱与陆王之说的异同与是非后,最终作出了“宗程朱、黜陆王”的取舍。
二、晚好谈礼
费行简在《近代名人小传》中谈到刘蓉学术思想的变化时说:“少从罗泽南讲学,年四十,始为诸生,乃治古文词,究康济之术,不以宋五子之说自封矣。……晚好谈礼。”费氏的这番言论存在史实错误,但他认为刘蓉的学术思想在晚年有一个由理学到礼学的转变,可谓中的之言。为什么刘蓉在晚年会将学术好尚转向礼学?要回答这一问题,首先需要说明清代礼学的演变。
礼学是中国传统学术的大宗。礼学之名包含着狭义的、广义的等等多重意蕴。笔者以为,中国古代的礼学可以划分为四类:礼经学、礼仪学、礼论、泛礼学。礼学形成于先秦时期,但秦代重法轻礼,礼学遭到挫折。汉代开始独尊儒术,重新起用礼。唐宋以降,礼学又趋式微,元明积衰。几成绝学。礼学虽时有盛衰,却不乏生命力。明清之际,学者激于时变,从儒家经典中寻求出路,于是研究和提倡礼学,一时礼学大盛。关于清代礼学之演变,林存阳说:“有清一代经学的复兴,以礼学的兴起发其先声。清初诸大儒惩于晚明王学的流弊,倡为‘以经学济理学之穷,之说,且在此学术潮流的蕴育下,致力于复兴礼学的努力。孙奇逢、陆世仪、顾炎武、张尔岐、黄宗羲等大儒发其端绪,遂揭开一代礼学复兴的序幕,……乾嘉以降,蔚为大观。而凌廷堪、阮元继顾炎武‘经学即理学’思想之后所倡导‘以礼代理’说的揭出,更将此前礼学思想推向新的发展阶段。一时间,说礼、研礼之风,成为潮流。此后,再经胡培晕、曾国藩、陈澧和黄式三、以周父子的推阐发明,礼学愈益发皇;而陈澧、黄以周继顾炎武、凌廷堪、阮元之后,对‘礼学即理学’思想的相继张扬,遂使一代礼学思想演进得一成功总结”这番论说大体将清代礼学发展的脉络勾勒出来。礼学,在清代尤其是清代中后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学术界出现了一股倡礼、习礼的“礼学”思潮。
刘蓉睹闻清代礼学思潮“浸假而涨”,深受礼学学风的濡染。他脱离戎马倥偬的生活后,将书斋改名为“遂初园”,表明要实现自己最初致力于学问的愿望。但是这时的学术不是理学,而是礼学。在《绎礼堂记》中,刘蓉说:“少承庭训,笃好礼书,遭时多艰,滥窃禄位,驰驱鞅掌,不遑安居。然抱此区区,未尝一日或释。近获归休,窃窥附绪,迢迢千古,独契予怀。……余之乐此而不厌也,舍此欲奚适乎!”意思是说,刘蓉少时便好礼学,后来由于征战而搁置了一段时间,但受到当时礼学思潮的影响,未尝一日忘怀。去官归休后,他开始穷研礼经,将此前散碎礼学知识融会贯通,形成对礼学更为深刻的认识。换而言之,刘蓉真正确立崇礼的学术观念是在晚年。他曾计划著《礼经发微》,“取礼制大端,若祭祀、朝聘、燕飨、冠昬、乡射、丧纪之属,据经援传,荟萃群言,而颇抉发其精意”,又据近人刘声木考证,刘蓉晚年还著有《礼经或问》一书。这两本书可惜未能流传下来,我们无从窥其精意,但由此可见刘蓉晚年对礼学之重视。刘蓉曾致书曾国藩说:“弟今年五十有四,颠毛凋落,余发苍苍,大半白老矣。然心盛志强,殆逾壮岁,方思追古人千载之上,而躬驾以从之。”刘蓉五十四岁是指同治八年(1869),将刘蓉由理到礼的学术转换确定在这一年,似乎不太合理科学,因为一个人学术观念的转变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所以,我们结合前一则史料,认为从同治六年(1867)到同治八年(1869)是刘蓉学术转向的时间,应该说是比较合理且合乎实际情况的。非常巧合的是,刘蓉两篇重要的论礼学文章《绎礼堂记》、《复曾相国书》,也是在这个时期完成的,其本身有着显著的提示意味。
刘蓉晚年崇礼在很大程度上还受到了曾国藩的影响。曾国藩学宗程、朱,兼采汉学,但他对礼学的重视绝不亚于理学和汉学,甚至从经世的角度来看,曾国藩的学术实可归为礼学。郭嵩焘称曾氏“以为圣人经世宰物,纲维万世,无他,礼而已矣”。《清史稿》记载曾氏“论学兼宗汉宋,以谓先王治世之道,经纬万端,一贯之以礼”。曾国藩自己也说:“盖古之学者,无所谓经世之术也,学礼焉而已。”他恢复了先秦“以礼经世”的精神,把当时的官制、财用、盐、漕、钱法、河渠、地舆等经世内容皆纳入礼学研究的视野之内。曾国藩不仅自己讲礼学,而且还以礼学来影响友朋,先后将前人的礼学著作寄给刘蓉。咸丰九年(1859)三月,“顷又特刷仿殿版之《通典》、《通考》奉赠”。同治二年(1863)正月,“兹《通志》又已刻成,照旧印刷五部。尊处一部,应否寄至蜀中,抑即寄存湘乡?”以上三书被合称为“三通”,包涵了历代礼制的沿革,其中又以《通典》尤重言礼,“言礼者十居其六”。从刘蓉遗留下来的资料来看,这些礼学书籍都是他在罢官后才得以阅看的。在同治七年(1868)《复曾相国书》中,刘蓉说,“弟自还山后……闲居无事,懒复出门,日取先圣昔贤之书,端坐而诵之,梦寐与俱,謦欬相接,意趣所至,动与古会。又自疑身在两汉、周、秦以前,非今世也。曾国藩也不断致书刘蓉,对其能研究古礼表示勉励,在回信中说:“敬悉兴居康胜,勤学不倦,所居疑在蓬岛之间,置身若在周秦以前。非泊然寡营,观物深窈,玩希声而友前哲,殆未足语于此。研究‘三礼’,洞澈先王经世宰物之本,达于义理之原,遂欲有所撰述,以觉后世之昏昏。甚盛甚盛,钦企何穷!”
刘蓉认为礼是圣人有意为调节社会秩序、伦序等级,端正人们的行为举止而制定的。他说:“物生而后有伦,伦立而后有法,法修而后有教。诗书礼乐,皆圣人因伦物之粲殊,立法度以垂教者也。”刘蓉又认为礼的社会功能在于“辨尊卑,别上下,明章服,备仪文”。而且礼对“郊庙邦国之在、居处服食之微、鬼神祭祀之幽,莫不明著等威,彰示节文”,使他们各有所遵循而不腧其矩。“以是知圣王纲纪天下,所以范民心思耳目,而纳之轨物,意义深矣”。从积极角度而言,统治者对礼的关注和制作,使礼的社会功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实现,于稳定国家和社会发挥了很大作用。所以,刘蓉认为士大夫“有动作威仪之则闲其外,有道德仁义之训以养其中”,闲居乡里就应该做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比如“修明乡约”、“抚恤孤贫”、“振兴学校”、“表彰节孝”、“旌表忠烈”等,用礼来正乡俗,肃风纪,以维护清王朝的封建统治。这是礼的社会实践意义的体现。刘蓉晚好谈礼,对礼学的推许,以礼为国家政教之大本,实际上倡导一种“治世之术”,具有一定的时代意义。陆宝千说:“研究礼学为先生(刘蓉)与曾国藩所新辟之学术方向,意在综合理学与考据,其旨则经世也。”刘蓉倡扬礼学,对晚清社会由乱到治的局面的形成,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也推动了礼学在晚清的发展。
以上是刘蓉“学术三变”的大致路途。从他学术演变的过程也对他的学术思想与成就作了简单的叙述。陆宝千评价刘蓉说:“夫韦布之士,激于义理,驱驰戎马之场,重膺封疆之寄,为理学洗陋名,为书生振豪气。”他所扮演的角色,在晚清思想史上具有突出的意义。需要指出的是,儒家内部没有形成一个可以称为礼学的学术思想流派,把刘蓉视为礼学家过于勉强。再者,刘蓉年寿不高,后半生几乎都耗费在席卷全国、历时十数年的国内战争中,无暇顾及学问,治礼学的时间不长。故费行简认为刘蓉“非真知制作意者”,有一定的道理。但无论如何,刘蓉晚好谈礼是不争的事实。张寿安指出礼学的兴起,“是探讨近世儒学从其哲学形态(理学)转向社会形态(礼学)的重要课题”。嘉道以来兴起的礼学思潮,实际上是将理学形上的性、道、天理拉回到现实中具体行事上的伦理规范和典礼仪节。这也表明刘蓉学术观念逐渐从哲学形态(理)转向社会形态(礼),从形而上的“虚”转向形而下的“实”。这皆是激于时变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