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酷爱竹,在其家书中,屡谈及种竹事,初数,不下十数处。如:“而于三角丘密种竹木”;“下首台上新竹,过伏天后有枯者否?”;“家中养鱼、养猪、种竹、种蔬四事,皆不可忽”;“今冬明春,又须于思云馆外屋后山上多种新竹”;“下手竹茂盛,屋后山内仍须栽竹。”
他认为种竹“可以觇人家兴衰气象”,可以景家气,云“多种竹树……我家之气更聚”。鱼猪竹蔬四事,“一则上接祖父以来相承之家风,二则望其外有一种生气,登其庭有一种旺气,虽多花几个钱,多请几个工,但用在此四事上总是无妨。”“屋前屋后总须多种竹树,以期气象葱郁。”他不仅陈其效,且示之以法,谓“两竹之间总须留空隙一二尺,以为生笋之地,望弟斟酌行之。”他甚至对竹重于谷,在致澄弟函中说,“吾不甚记念黄金堂之谷,而最难忘情于下首之竹,近日果茂盛否?”真是情也浓浓,诲也敦敦。
余寻思,国藩公之爱竹,或甚于周敦颐之爱莲,抑是绍其王考之箕裘。渠也说过,种竹乃“接祖父以来相承之家风”、“复吾父在日旧观。”其次,东坡公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之名言,可能也影响到他。竹篱茅舍风光好、竹影月疏、松竹梅岁寒三友,最是诗人们爱吟咏。曾公在其《失题四首》之四中,就有妙句曰:“好栽修竹一千亩,更抵人间万户侯。”不忘少小竹当马,以之入《岁暮杂感十首》诗曰:“咚咚岁鼓走轻雷,竹马儿童彩戏才。”竹成了渠一生之钟爱。
同治六年,在“谕纪泽书”中谈到,“吾则不忘蒋市街卖菜篮情况”。原来,曾家历奉“勤”字,国藩祖父及父亲,在耕读之余,用自产的竹子,编织成菜篮子到附近的蒋市街去卖,十岁的“子城”自然也就成卖篮者。竹子亦有了副业收入之用场,竹子的价值再现。当然竹子的价值远非如此,其与本文无关,也就免谈。国藩谈卖菜篮之事,也是讲其家过去比较清淡,用以教育儿孙辈,戒骄戒奢,富日子当穷日子过。
庭有绿竹,宛若清流,终年流翠,给人以清心感觉。其守不移,置身常安。挺拔有傲天之气,生息有劲骨之节。刚柔相济,寒暑不择。其躯瘠癯,皮篾却可吊千斤;其节连理,单杆亦能负百钧。
宅有修竹,自然翡翠,居之何其幽雅,难怪曾公如此至爱。